深夜,京师九门紧闭,德胜门城楼上,几个守门的士兵正在打着瞌睡,突然,城外马蹄声急,不一会,有人在城下大叫:“我乃都督同知石亨,刚从阵前回来,有要紧军情禀报,速速开门。”
石亨单骑冲出敌阵,第一个将明军土木堡惨败的消息带回了京城。
正当内阁首辅陈循、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滢等留京大臣急得团团转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大明天子被瓦剌俘虏了。
一向老成持重的陈循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下命:“快去敲钟。”
清脆激越的钟声打碎了夜的的宁静,自朱棣移都以来,规定若有军国大事,无论何时,只要钟响,在京六品文武以上官员便要上殿议事。
朱祁钰被内侍唤醒,他在惊疑中只穿着便服就来到了大殿上,朱祁镇出征前,命他在京监国。
看着一众老臣,他心内稍安,但当听到明军全军覆没,天子被俘时,朱祁钰吓得没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朱祁钰是宣德帝朱瞻基次子,他的生母吴氏本是汉王朱高煦的侍女。宣德初,汉王朱高煦谋反,为朱瞻基所平,汉王府的女眷被充入后宫为奴。就在返回京师的途中,朱瞻基看中了美艳的吴氏,并数次临幸了她。
回京后,吴氏生下一子,取名朱祁钰,吴氏也因此被封为贤妃。朱瞻基临死前放心不下朱祁钰母子,便托付自己的母亲张太后,请她务必善待朱祁钰母子。朱瞻基死后,张太后忠实地履行了她对朱瞻基的承诺。
张太后去世后,骨肉相残的悲剧并没有发生,朱瞻基的皇后孙氏对待朱祁钰母子甚为友好。在她的要求下,朱祁钰还被封为郕王,住在专门为他们母子修建的郕王府中。
因为出身的问题,朱祁钰的母亲吴氏性格有些懦弱,凡事不争,随遇而安,所以,这些年来,她与孙太后倒也能融洽相处。
在这种危急时刻,朝堂上却是混乱不堪,叹息声、骂人声、痛哭声此起彼伏,纷乱程度可比集市。老陈循是首辅,众臣边闹边拿眼来瞄他。陈循无计可施,也震不住群臣,他只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于谦。
于谦病好之后,便被召回了京城,离开了他巡抚十八年的河南、山西,两省百姓纵是不舍,却也无法,因为这是朝廷的旨意。
这次朱祁镇要御驾亲征,于谦也是持反对态度的,他对朱祁镇说:“离开富庶安宁的江南,成祖皇帝迁都于此,是要天子守国门的意思。陛下亲征,不是不可以,成祖、宣宗都曾御驾亲征过。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待兵部筹得足够的马匹、粮草、军械,再行出征不迟。”
王振反驳道:“等你筹好那些东西,瓦剌军早就扫荡九边,抢掠一空了。大明二十万精锐,打他几万游骑,用不了七日。”
王振极力鼓动朱祁镇亲征,完全是出于私心,如果皇帝听从他的建议,那么他在朝中的威信就更无以复加。作为朱祁镇最为信赖的人,在军中他可以说一不二,指挥着王公伯候,文武大员,那将是何等的威风,而且,大军还要经过他的家乡大同,说是衣锦还乡也不为过。
至于瓦剌铁骑,他对曹吉祥的话深信不疑,曹吉祥告诉王振,进攻大同的瓦剌人不会超过三万,不足为惧。
王振召集了二十万大军,对外号称五十万,他得意地对朱祁镇道:“五十万啊,说出去,吓也要把瓦剌人胆子吓破,老奴现在担心的是,我大军还未出发,也先就闻风而逃了,显不出陛下的功德威仪。”
朱祁镇,少年天子,九岁登基,亲政不久,正想效仿成祖、宣宗亲征,立下不世之功,所以一听王振这样说,就急眼了:“出兵,快出兵,明日就出兵。”
大军出京后,于谦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兵部尚书邝埜随驾出征,作为兵部侍郎的于谦实际肩负起了兵部的职责,他见首辅陈循望着自己,心头一热,便站了出来,大声道:“臣等当奏请孙太后,立郕王朱祁钰为帝,以安人心。
此话一出,大殿顿时安定下来,众臣齐齐看着于谦,谁也不敢接腔。郕王朱祁钰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于谦公然在朝堂上提出,不禁大为胆怯,并立即站起身来,打算回郕王府。
于谦心一横,干脆上前拉住朱祁钰,再次力请。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滢也在下附和,朱祁钰用力甩了几次,没有甩脱于谦,只好又回转身,厉声道:“还有皇太子在呢,卿等怎敢做此乱法之议?”
王直、胡滢不敢再说,于谦却毫不退让,朗声道:“臣等忧虑的是国家大事,并非为自己谋利,殿下应该挺身而出,上安宗社,下慰人心。”
朱祁钰还是不肯,在母亲吴氏的熏陶下,他实在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能当上郕王,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天子远征,让他监国,朝中繁杂的事务只让他觉得惶恐而烦恼,并没有一点大权在握的喜悦,他天天盼着兄长快些还朝,那样,他又可以做那逍遥自在的郕王爷。
附和的大臣越来越多,有的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有的扬言要以死相谏,但是,朱祁钰依然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