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这个代表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地方,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那些打死马顺的文官们不依不饶,完全不顾什么君臣之礼,当着朱祁钰的面,非要他下旨诛王振的九族,说到激动处,有的大臣已经用手指着朱祁钰了。
作王爷时,朱祁钰依仗着皇兄的信任,并不惧怕谁,但他没有想到,轮到自己当皇上了,临朝第一日,就碰上了这样一些气势汹汹、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的文官们。
徐珵在旁冷眼看着热闹,今日之事,他早几天就和忠于建文皇帝的大臣们策划好了,就是要借着诛杀王振党羽的名义,把事情搅混,他希望局势越乱越好,这样,朱祁钰就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组织京城的防御了。
“若想复位,只有天下大乱,方有一线胜机。”这是他对朱允炆所说的上策,朱允炆问他中策、下策是什么,他回道:“中策是什么也不用做,力保周淑妃不失宠,让朱见深顺顺利利即位。下策则是请皇上公开树起建文帝的大旗,召集天下英雄,与朱祁镇拼个鱼死网破。”
朱允炆道:“上策太猛,下策太险,就中策吧,只要朱见深能当上皇帝,我能不能见着那一天,做个太太上皇,都无所谓了。”
徐珵没有这么想,他一直做着三手准备,一是继续谨慎的在大臣中间寻找建文帝的同情者。二是让蒋冕留意宫中的变化,时刻提醒周淑妃,要她内敛低调,与太后、皇后保持好关系。三是支持王振用兵西南、东南,以耗损朝廷的实力。他有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的。
当瓦剌大军突破大同、宣府防线时,徐珵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了。
眼见朝仪大乱,群臣们竟然围了上来,朱祁钰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立即起身,想要避入内廷。群臣却紧跟上来,这回是王竑拉住了朱祁钰的袖子,坚持要朱祁钰下令诛杀王振党羽。
朱祁钰无奈,道:“王爱卿,马顺不是已经死了么,你看这满朝之人,哪个还是王振的党羽。”朱祁钰的语气中已经带有哀求了。
王竑道:“宦官毛贵、王长顺也是王振的耳目,请皇上依法治罪。”
太监金英请王竑及诸大臣回原位再议,众臣不依,见朱祁钰不吭声,情绪更加激动,有人大喊大叫,竟说出要请襄王即位的话来。
襄王朱瞻墡,就封襄阳,为太皇太后张氏亲生,为人谦和廉洁,在藩王中很有威望,当年他的兄长宣宗朱瞻基壮年去世,朱祁镇年幼,太皇太后张氏一度有要立朱瞻墡为帝的想法。
徐珵可不想朱瞻墡来坐天下,若说朱祁钰比朱祁镇强十倍,那么,朱瞻墡比朱祁镇要历害百倍不止。朱瞻墡真要是做了大明皇上,恐怕连朱见深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了。
徐珵上前一把拉开王竑,凑在朱祁钰耳边道:“陛下,勿因小失大,毛贵、王长顺只是俩个奴才而已。”
朱祁钰哪里是心疼毛贵、王长顺这俩宦官,他只是顾着天子的颜面,不想就这么被文官裹胁着交出人来,这事要传了出去,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见朱祁钰还在犹豫,徐珵朝金英使了个眼色,金英会意,他偷偷跑进内宫,命人将毛贵、王长顺绑好,送到金銮殿上。这金英从小就跟着朱祁钰,和朱祁钰一起长大,是朱祁钰最亲信的宦官,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说的话,宫里无人敢不听。
众臣见到毛贵、王长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又撕又咬,不多时,这俩人便体无完肤,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朱祁钰真的害怕了,他起身又要走,却被于谦按在龙椅上,于谦朗声道:“陛下有谕,马顺等有罪该死,百官所为,出于公理义愤,不予追究,王振之侄王山、王成,应予磔之。”
百官闻之,山呼万岁,不久,锦衣卫将王山、王成抓来,就在午门外被一刀一刀割成碎片。同一日,王振家也被抄,抄出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不计其数,于谦报请朱祁钰后,命人悉数收入库中,以资军用。
王振的事情总算解决了,下一个问题,就是面对直指京师的瓦剌精骑。该如何应对,朱祁钰就此一连问了三遍,大殿上却是一片沉寂,刚才群情汹汹、慷慨激昂的文武大员此时都变做了一尊尊泥菩萨,金口难开。
朱祁钰肺都要气炸了,心想,你们刚才那股逼宫杀人的狠劲都哪去了,问到正经事情,却无人敢言。可他不能发脾气,他清楚得很,在许多大臣眼中,他这个皇帝就是是代理的,龙袍是白捡来穿的。
徐珵见时机成熟,上前奏道:“臣夜观星象,北方大凶,陛下应当迁都南京。”
徐珵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朱祁钰南迁,燕京十有八九保不住,幽燕自古就是北方门户,门户一开,瓦剌铁骑顺势南下,那么,又一个南北对峙的局面也就有可能形成,到时,天下大乱,南逃的朱祁钰会成为千夫所指,到时再打出朱允炆的大旗,必会一呼百应,天下归心,那么,打回南京,重夺皇位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徐珵说完,立时有十几位文臣附和,这些人中,大部是徐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