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突然起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也先深怕明军前来偷袭,立即传令,要部下加强戒备外,现在,除了激动外,也先心里也还是有一些忐忑的。
也先心里最担心的,是瓦剌人从小都在马背长大,攻城确非其所长,他原本以为经土木堡一役,明军精锐尽失,他手中又有朱祁镇这样的活宝贝,只要他也先在北京城下马鞭一挥,明军还不得乖乖竖起白旗。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乐观了,那个于谦,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又将大明残存的军队捏合在了一起,不仅收拾了人心,又另立了一位天子,让他手中最值钱的宝贝失去了作用。
想到这,也先不由得深深懊恼起来,早知如此,当初在太行山下,就不该让利苏摩救了于谦,让他被山匪砍死算了。对了,还有那叫唐容的小丫头,竟骗自己说那于谦活不过十日,可是人家于谦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么,也不知道这个小骗子拿了赏钱后跑到哪去了。
就在也先东想西想中,天色已亮,浓雾也渐渐散去,露出早冬的晨阳,阴冷而无力,但,好在可以清楚的看得见北京城了。
这时,有人来报,说大约有三万明军在德胜门外,我军大营前列好队了。
当瓦剌的五万铁骑分成左中右三列出营,摆好阵势后,也先在中军看见,于谦就在对面,立马在明军的最前列。
也先哈哈大笑,昨日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他指着于谦道:“书生终是书生,难道大明有经验的将军都死在土木堡了么,他竟要与我野战,这不是舍已所长,用已所短么,书生意气啊,书生意气,于谦,我也先还是看高你了。”
伯颜也十分意外和惊喜,他忙对也先道:“大哥你看,明军背对护城河,而德胜门紧闭,吊桥高挂,分明于谦想学楚霸王背水一战,真是迂腐之极啊,这是草原之神赐与我瓦剌的良机,机不可失,请大哥速速攻击,可以先派得力干将冲散明军。”
不待也先发话,孛罗早已按捺不住,发一声喊:“我是先锋,谁也别跟我抢这个头功。”昨日他弯弓射城,反被寒枫羞躁了一番,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跟在孛罗后面的,是他部落里的五百精骑,骑得全是快马,一路冲向明军,卷起一股巨大的烟尘。
明军阵列中,也杀出三百骑,领头的是员小将,白盔白甲白马,手中握一把银光闪闪的大斧。
这员小将名叫石飚,年方十七岁,是石亨的亲侄子,随他出击的三百骑,也是二十二万明军中选了又选的敢死之士,按石亨的话来说,不战则已,首战必胜。
两股尘烟相向而行,终于撞在一处,只是,这八百人无声无息,抱着必死之心,只顾着埋头砍杀,外界只能隐隐听见兵器相交之音,然后便不断看见空着的马从尘烟中穿出。
石飚手抡板斧,跃马于敌阵中,左驰右突,当面之敌,纷纷落马,转眼功夫,光石飚所杀之人,便已近百。
孛罗虽也砍死十余名明军,但他知道,不杀了那个银甲小将,已方终是抵挡不住的,于是,他掉过马头,奋力追上石飚,人借马力,在跃过石飚之际,挥刀劈向石飚的后背。
不曾想,这石飚就如同脑后长眼一般,一个大转身,便倒骑在马上,随后用斧一格孛罗的弯刀,孛罗立时觉得手心发麻,虎口生疼,手中的刀再也把持不住,被大斧磕上了半空。
石飚再将大斧一抡,用斧背照着孛罗就砸了过来,孛罗吓得七魂丢了说魄,忙一侧身,藏在马腹,命是保住了,但头上的金色头盔却被砸掉了。那金色头盔是他在土木堡从朱祁镇头上摘下来,一路戴着南下,用来炫耀和挑衅明军的。
有几名亲随赶紧上来解救孛罗,石飚双翻身坐正,几个回合下来,孛罗那几名亲随也做了他的斧下鬼,孛罗却趁此空当,远远逃了出去,石飚不依不饶,跟在孛罗后面紧追。
孛罗慌不择路,一头冲入已方左军阵中,石飚率着仅剩的七十余骑明军也跟着杀了过来,一时间,瓦剌左军大乱,石飚转眼间又杀了数十人,还抢了一面瓦剌军旗,方才从瓦剌军中再次杀出,毫发无损地回到明军阵营,将抢得的瓦剌军旗高高举起。石飚的神勇极大地振奋了明军士气,军士们欢呼雀跃,声震天地。
看着狼狈不堪的弟弟,也先怒不可遏,喝令道:“杀出去,全都给我杀出去,不要放走一个汉人。”
五万匹马,踏起的尘土,遮天憋日,五万匹马,踏出的声响,如同平地起了滚雷,闷闷地平扫过来。于谦眯起眼,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两千步,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数到四百步时,他问身边的石亨:“是不是到时候了。”
石亨道:“于大人,不急,再近一点。”
离着还有三百步时,瓦剌大军踏起的尘土已经溅到了于谦的脸上,瓦剌人的弓箭已经拿在手上,瓦剌人一张张满含着杀气与自信的脸也看得清清楚楚,于谦不动,他身边的将士们也不动,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石亨一人的身上。
石亨明白,这一仗直接关乎大明的生死,赢了,还可再战,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