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揭到底："在你五岁那年，你娘生日那天，原本在外办事的我提前赶回山庄，买了些礼物想送给你娘，没想到，却在卧房里看到了我最不该也不想看到的一幕。张行宇自感羞愧，无以见人，便连夜上了扶云山跳崖，第二日，你娘就疯了。这事，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埋于心底好多年了，你非要问，我就说给你听，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张元吉被彻底击垮了，他无力道："原谅，我原谅谁，谁原谅我，我是谁，我究竟要干什么。"

张懋行又道："当年，我是很恨你娘，直到你娘死的那一天。其实，她死的那一晚，我是去陪了她的，看着她，我突然觉得不恨她了，我开始恨我自己，也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道法自然，清净无为，而我这么些年来，一直干得却不是清净自然的事，污浊，对，全是污浊不堪的事。我有什么资格恨一个救过我命，跟我一世，为我生儿育女的人，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想做一个清静修真之人。"

张元吉冷笑不止："清静无为，来这干什么，还杀了三名弟子，无为到连自己命也不要了。"

张懋行道："一为救大汗，还其知遇之恩，也让草原不再有狼烟四起，二为救你，希望你能放下仇怨，与为父一起修道，远离这纷乱的世道。至于那三名弟子，若不杀他，终成魔道，害人不浅，最后也会害了你。"

张元吉道："小时候，告诉我处世要心狠手辣的是你，现在要我避世修仙的也是你，张懋行，哪个才是真的你。"

张懋行刚想说话，却觉胸口一阵剧痛，就如同一根长针直插入心房，他痛得大汗漓淋，只能捂着胸，坐在了地上，张懋行清楚，刚才他受那三掌，真气被完全打乱，又没有立刻打坐调息，现在已经损及经脉和内脏了。

张元吉见父亲面无血色，全身湿透，如水里捞起一般，才知他受伤极重，父子连心，不由他不关切，张元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张懋行跟前，面对面坐下，问道："你，你要不要紧，我带你回去。"

张懋行欣慰地看着儿子，道："你不想炼丹修道也行，但你一定要离开阿剌，此人之阴毒，非你所能想像。还有，这些个弟子不能留啊，入魔深时，必会伤及自身，到时悔之晚矣。"

"哈哈，臭道士，你自己杀孽深重，还有脸说别人，不过呢，汉人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看，我汉人的东西学得不比伯颜差呢。也先说我装狗，没错，我不只装狗，还装猪呢，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汉人还有一句话‘扮猪吃老虎’，这不，今儿我不就把也先这只老虎吃了。唉呀，你们父子俩算什么呢，狼还是豹，不过，都不重要了，呆会，希望你们能在黄泉路上走快点，或许追得上也先和伯颜。"

张元吉像是第一次才认识阿剌，好半天才道："你不是猪，你是狐，父亲说得没错，我上你的当了，不过，你还着急了点，你看……"

张元吉原本是要拿象牙哨子给阿剌瞧的，那意思是我哨声一响，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只是，他看着空着的手心，这才想起，刚才因为太过激动，而把哨子落在了地上。

张元吉急了，站起身来四处去寻，而阿剌却笑道："张道长，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看着阿剌手中摇晃着的象牙哨子，张元吉强作镇定道："知院大人，你知道怎么吹么，可别瞎吹，搞不好，会把自己害死的。"

阿剌道："是么，你说得有道理，多少次了，趁你不在时，我用过各种哨子试过，当然，也做过象牙哨子，可惜，他们就是不听我的。今儿总算搞到真家伙了，我好歹试试，反正你要他们杀人时吹的调调，我早听熟了。"

张元吉脸色一变，勉强道："调有轻重缓急，你学不来的，等你摸着门道，恐怕也早死了，我虽只有一只手，杀你足矣。"

阿剌道："也是，你说得有道理哦。不过，你以为我单枪匹马就会随你来么，我有后手的，不信，你往身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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