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就到了景泰七年的年底,这日深夜,天寒地冻,路上行人绝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径直停在石亨的候府后门,从马车上下来一人,身披黑色的斗篷,面罩黑纱,完完全全的溶于夜色当中,有几人匆匆将其引入府中。
石府附近,地面上不停有兵士来回巡视,屋顶上还有武林高手紧张地盯着四周。
面罩黑纱之人进得大堂,摘下面纱,大堂内的其他人全部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迎太后娘娘。”
孙太后坐下后,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道:“石亨,你和他们都起来吧,大冷天的,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当心着凉。”
石亨起身,道:“真是委屈太后了,一路上没有颠着太后吧。”
孙太后道:“你们让蒋冕带信,说是有要紧事和哀家当面商量,哀家在宫里面呆着腻烦了,正想着出来散散心呢,趁着皇上出巡郊外,才偷偷出宫来看看你们这些老臣,好久不见,哀家也确实想念你们呢。”
张軏激动的流下眼泪,道:“臣终于又见着太后娘娘了,臣等无能,令太后娘娘受苦了。”
张軏这人,也曾出征过麓川,讨伐过贵州苗族叛乱,因功升为副总兵,景泰二年时,因骄淫无道,被言官弹劾,下在刑部大狱,后来,石亨为之求情,朱祁钰才放了他,但被贬为平民。
孙太后道:“苦倒是没有吃,朱祁钰那孩子虽不是哀家亲生,但事哀家也很是孝顺,哀家没饿着也没冻着。”
曹太监吉祥在旁道:“太后是没有受苦,可是皇上比以前瘦多了。”
自王振死后,曹吉祥的地位一落千丈,没有靠山,他只能做一些打杂的差事,但他生来就会见风使舵,不知怎的,又搭上了石亨这条线,一来二去,取得了石亨的信任,石亨向朱祁钰保荐曹吉祥,朱祁钰便让他游走于大内和南宫之间,主要是看看朱祁镇有没有什么反常之举。这次,请太后见面,就是曹吉祥的主意。
太常卿许彬很讨厌曹吉祥,听他这么说,便喝道:“大胆,曹吉祥,你这么说,是有责怪太后之意么。”
孙太后反倒笑了,道:“许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想不到脾气还是这么坏,吉祥敢那样说,证明他心里是想着皇上,心疼皇上的,既然你们让我来,我也肯来,那些个虚头八脑的话儿就藏肚子里吧,蒋冕、吉祥为安排我出宫,那是费尽了心思,咱们快点说正题吧。”
石亨抚着长须道:“臣是一介武夫,最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太后,您就发句话吧,现在该怎么办。”
孙太后侧过头来,问石亨:“什么怎么办,哀家没有听懂,石大人,现在不是天下太平么,那也先死了,脱脱不花死了,最能作的阿剌也死了,瓦剌人互相残杀,现在成了一盘散沙,哀家可是开心的很呢。”
石亨一跺脚,“嗨”了一声,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曹太监看得明白,知道太后是在装糊涂,对自己这几人还是有戒心的。
曹吉祥决定豁出去了,他大声道:“臣每日都去南宫,时时得与皇上相见,皇上被禁锢七年,时常连饭也吃不饱,还得依靠皇后娘娘织衣度日,周淑妃又生下一名皇子,至今却没有名份,也从未出过高墙,那是太后的亲孙子啊,太后就不想一见么。郕王临朝理政,本是权宜之计,那是因为皇上为国亲征,不幸蒙尘,后来,瓦剌人畏惧皇上天威,亲送皇上还朝,郕王就应该还政于皇上,还是太后和皇上仁慈,准他继续临朝,可是,郕王竟作出废立太子、囚禁皇上的无道之举,都云天理昭昭,但在老奴看来,天理何在。”
许彬现在对曹吉祥可是刮目相看,他没想到,一个太监能说出这么番大道理来,而且是句句都说在太后的心坎上。
果然,孙太后感慨道:“土木堡之败,确是皇上用错了王振,但也不能就此说太监里面没有好人了吧,依哀家看,蒋冕、曹吉祥可比那些衣冠楚楚,满嘴仁义道德的朝上君子强上百倍、万倍。不过呢,曹吉祥,有一说一,那废立太子之事发生在皇上回京之前,也是哀家同意了的。朱祁钰可以说是被哀家逼着继位大统的,哀家就想啊,既然让就让个彻底,见深和见济谁做太子,不都还是太祖的子孙,见济立为太子后,也好个新皇帝安心治理天下,是利国利发的事情。只是可惜啊,见济这孩子,小小年纪竟会被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狠心害了,你们都是朝中重臣,这段家丑,只怕你们也听说了。”
许彬道:“臣等听说了这事,叹息之余,最为担心的是,接下来谁会立为太子,先太子被封为沂王,因年幼由太后亲自抚养,现在朝中颇有微言,说是沂王已满十岁,是该到封地去了,臣等据理力争,也是看在太后与沂王感情深厚的份上,皇上方才作罢,可是,明年呢,后年呢,沂王还有何理由再留在太后身边,只是……”
石亨白了许彬一眼,道:“真不惯你们这些文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专门喜欢绕弯弯,你的意思,不就是怕沂王离开太后的袒护,出京后会有生命危险么,还有,现在的皇上一直无子,太子之位总悬着,于国家社稷不利,想着还是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