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日,天色阴沉,乌云翻滚,冷风呼号,四野苍茫,于谦被匆匆押往崇文门外,就在这座他曾拼死保卫的城池前,得到了他最后的结局——斩决。
这一日,离朱祁镇重登皇位才七天。
监斩的是刚被封为太平候的张軏,还有都刑部侍郎萧维祯,袁彬率一千名锦衣卫负责保护刑场。
一路上,由于袁彬的坚持,并没有给于谦上枷镣,于谦端坐于囚车中,神色如常,得到消息的京城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跟在囚车后面跑,边跑边哭,哭声震天
到了刑场,袁彬亲扶于谦下车,然后命锦衣卫围成一圈,将百姓挡在圈外,数万百姓齐齐跪下,喊冤之声,震天动地。
张軏哼道:“敢为逆贼呐喊,真是活腻了。”
萧维祯一脸正容道:“公道自在人心。”
张軏阴笑道:“萧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是要为于谦鸣冤么,别忘了,三司会审,你也在场的,那判决也是你呈与皇上的。”
萧维祯看也不看张軏一眼,道:“惭愧啊惭愧,萧某还有得选么,那就只好如此,不过,公道不公道,不只天知道。”
张軏转头对袁彬道:“袁大人,你可听见了,你可听见了。”
袁彬冷冷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张軏连讨没趣,暗自把这梁子记下了,随后,他阴阳怪气道:“袁大人,你这一路可走得真慢,现在,时辰不早了,萧大人,下令行刑吧。”
萧维祯轻叹口气,刚要掷下令牌,人群中突然躁动起来,一名女子直接冲进了刑场,锦衣卫竟然无人敢拦,袁彬皱紧了眉头,因为来的人是他的夫人宝勒儿。
本来,他没有把于谦今日受刑之事说与宝勒儿听,偏偏家里那唯一的仆人病了,宝勒儿只好一大早自己出去买菜,就在集市上听到于大人今日要被斩首的噩耗,她便拼命往刑场奔来。
张軏不认得宝勒儿,大嚷道:“反了,真是反了,竟会有人私闯法场,袁大人,还不快把她拿下。”
袁彬目光如剑一般直刺张軏,看得张軏心中突生寒意。
“她是在下的妻子,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会让你怕成这样。”
张軏不敢再吭声,暗道:你俩个别得意太早,回去我就禀明皇上,要你们好看。
宝勒儿情知事已无可挽回,不由得心如刀绞,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让她第一次动心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咬破嘴唇,才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道:“于大哥,宝勒儿来送你。”
于谦的家人全数被赶回了老家,今日没有一个亲人来给他送行,宝勒儿的到来,让他内心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但他不能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有过多表示,那样会害了宝勒儿和袁彬,他点点头,道:“夫人的心意,于谦领了,快请回吧,不要误了行刑的时辰,过了时辰,阎王不收我,那我就真成了山野游魂了。”
宝勒儿若还年轻,她此时定会不管不顾的去救于谦,但这些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尤其是也先和伯颜的死,让她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现在,她有了最痛她的丈夫,也有了天下最可爱的孩子,所以,她不能,也不敢去做她心里最想做的事。
她从篮子里面拿出一壶酒,那是她在集市上匆匆买下的,她递与于谦,道:“喝吧,于大哥,告诉妹妹,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于谦接过酒壶,一饮而尽,道:“于谦平生最喜欢杭州西湖,不是为了那里的美景,只是因为岳王爷长眠在那里,如有可能,将于某人也葬在西湖边上吧,从此能找岳王爷喝酒聊天,不亦快哉。”
宝勒儿抹了把泪,道:“大哥放心,妹妹定会如你所愿。”
这时,行刑的炮声响了,于谦道:“走吧,宝勒儿,走吧。”
宝勒儿不忍看于谦受刑,转过身,捂着脸跑了。
张軏翻了翻白眼,道:“萧大人,错过了时辰,你我二人可担待不起啊。”
萧维祯一狠心,扔下令牌,道:“斩。”
于谦缓缓坐下,头向前倾,对身边刽子手道:“来,早点动手,你们也好早点交差。”
四周百姓已哭成一片,有那过度悲伤的当场就昏了过去。
刽子手对于谦道:“于大人,小的叫殷富顺,只因家境贫寒,打小就拜师学了这个行当,二十岁出师,开始操刀杀人,一杀十八年了。这一行有赚的,但是没有人瞧得起,也没有姑娘敢嫁给我,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光棍一条。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她听说要我来砍于大人的头,就骂我不忠不义,要我辞了这差事,可是,我辞不掉啊,我要是不干,就得掉脑袋啊。”
于谦朝殷富顺笑笑,道:“殷壮士,要害我于谦的不是你,没有剐了我,已是皇恩浩荡了,我于谦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怪你,只是,你下手可得快点,别让我受罪。”
张軏不耐烦道:“今儿都是怎么了,快斩,快斩。”
周围突然一片肃静,所有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