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被杀的消息,还是让孙太后知道了,她怒不可遏,马上命人把朱祁镇叫来。
"当皇帝很威风是不是,金口玉言,说砍谁就砍谁,跟哀家说说,为什么要杀于谦。当初,你陷于敌手,京师震动,人心惶惶,你要于谦怎么办,南迁,还是屈服。"
朱祁镇不敢看孙太后,低头道:"都说他勾结外藩,欲立襄王。"
孙太后听了,愈加气愤,怒道:"在先皇诸兄弟之中,唯有襄王是个人物,在那生死存亡之际,哀家确是怕你被害,但哀家更怕大明天下落入外夷之手,愧对朱家的列祖列宗啊。所以,最先欲立襄王的,不是别人,正是哀家,但,蒋冕说服了哀家,说襄王虽然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可他性格刚烈,如果赢了京师之战,他一定不会妥协,必会学汉武挥鞭,遣将出塞,追杀也先,到时,你朱祁镇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哀家才下决心立了你的弟弟,他和你,虽非一母同胞,却也都是先皇至亲骨肉,而且,朱祁钰这人性格文弱,不会做太偏激、出格之举,哀家就想着,他不至于会把你往死里逼。"
朱祁镇现在最听不得朱祁钰几个字,他反驳道:"什么性格文弱,不做偏激之举,母后,那废除见深太子之位,将儿子关进南宫七载的又是谁。"
"于谦乃当世岳飞,有大功于朱家,你,你竟然下得了手,你是不是想留下万古骂名,难道不见岳王墓前跪着的铁人么。"孙太后不停以杖击地,气得浑身哆嗦。
朱祁镇见太后动了肝火,不敢再说话,其实,于谦被斩后第二天,他就有些后悔了。
蒋冕忙搀住孙太后,慢慢扶她坐下,孙太后一摆手,道:"你走吧,像于谦这样的人,史官再怎么写,也抹黑不了的,你是天子,一言九鼎,想必是不肯认错的,那就留给我的好孙儿见深去处理吧,朱家总要还人家一个公道,你去忙你的吧。"
朱祁镇走后,孙太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对蒋冕道:"哀家听说,他把朱祁钰赶到西苑去了,虽然哀家放过话,说不准伤害祁钰,不管怎样,他也是先帝的儿子,对大明也是有贡献的,你去看看,再传哀家懿旨,千万别让这孩子饿着,冻着了,病没法治了,还是得要太医去看,不能就这么着不管人家了。"
蒋冕答应一声,下去了。
朱祁镇挨了太后一顿训,气乎乎来到坤宁宫,坐下后一言不发,钱皇后问:"太后急急把陛下叫去,有什么要紧的事。"
朱祁镇道:"还不是为于谦的事,太后说于谦是岳飞,言外之意,我就是赵构。"
钱皇后道:"在母后嘴里,你是不是赵构,都不重要,但在他心里,你永远是她最亲最爱的儿子。不过,于大人这事,臣妾也认为,是陛下办错了。臣妾听说,天下士子与百姓都为于大人喊冤,河南有个叫的地方,竟有乡民为他自尽。"
朱祁镇愈加烦躁,道:"朕上了徐有贞的当了。"
钱皇后道:"唉,只有将来深儿大了,再给于大人一个说法吧,陛下也不用太过自责,大明还有很多事要陛下处理,徐有贞这人,陛下既然认清了他的为人,以后防着点就是,听说,陛下有意让他做首辅呢。"
朱祁镇道:"这个,朕确实属意过他,但他拒绝了,他向朕极力推荐一人,李贤。"
钱皇后道:"李贤这人,臣妾也听说过,先帝在时,就多次称赞过他,说他有经世之才,但尚需磨炼。"
朱祁镇苦笑道:"可是,李贤昨日竟然上疏,弹劾他的伯乐徐有贞,说徐有贞沽名钓誉、贪腐枉法,用辞十分激烈。"
钱皇后道:"哦,那证明李贤与徐有贞并非是一路人,没有朋党之嫌,更可为陛下所用。"
朱祁镇又叹道:"李贤这一上疏不打紧,什么曹吉祥啊,石亨啊,包括以前和徐有贞走得近的扬善、,就连周淑妃的父亲周能,都奏了一本。"
钱皇后沉默了,朱祁镇反忍不住问道:"皇后不好奇他们给徐有贞安了什么罪名么。"
钱皇后道:"这是朝廷政事,又事关一品大臣声誉,臣妾不能多问、深问。"
朱祁镇赞道:"皇后深明大义,贤良淑德,唉,若是朝中能设女官,朕定让皇后入阁参政。"
钱皇后道:"臣妾这副模样,只怕有损朝廷威严,今后朝中有需要后宫参与的礼仪,还是让淑妃妹妹陪皇上去吧。皇上蒙尘之际,臣妾曾向上苍祈愿,若是能得皇上平安归来,臣妾愿舍弃一切。皇上真龙鸿福,终有惊无险,如今更重登大位,臣妾已是已心满意足,感念佛祖不已,其它的,再无所求。"
朱祁镇听罢,拉着皇后的手动情道:"朕这一生,就只认你这一个皇后,生同衾,死同穴,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后宫之中,谁是真心对朕,朕心里有数。朕这辈子,最恨最恨的地方就是那永和宫。"
钱皇后知道,芮慧妃的背叛带给了朱祁镇极度的耻辱,她背叛的,曾是大明的天子,而且,她投怀送抱的,又是取代了自己丈夫皇位的人,那人还是丈夫的亲弟弟,这事给朱祁镇的伤害,远超一般人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