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一头透出光亮,随即是缓缓而近的脚步声。
江辞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满身交错伤痕的赤裸身体端坐在地。
“江辞湛。”
那人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音,叹了口气,打开了牢门站在了他的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其抬起头。
江辞湛一声不吭,睁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目光依旧戏谑,在黑暗中发着幽光。
等不到回答,那人也不恼,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笑了笑,松开江辞湛的下巴转身离开,身后的侍从把一碗面放在了地上,关上了牢门。
身后本来安静的地牢响起瓷碗砸碎的声响,那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立刻转身。
已经迟了,触目一片血红,瓷碗的碎片极钝,深深插入了身体。
殷离澈,我情深无用,死又何妨。
江辞湛刚睁开眼,耳边便炸了锅似的,随即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小枝,快去叫冬梅姐!这家伙醒了。”
江辞湛无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模模糊糊的人影,他揉了揉眉心,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令他心绪安宁了不少。
“别装了,醒醒。”
脸颊被人用手毫不留情地拍了拍,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咳……水。”
江辞湛脑子里一团浆糊,想询问嗓子却沙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个字。
“刚醒来就净会使唤人,你以为你天生的大少爷命?”
床边的少女不满地嘟囔,却还是把茶杯塞在人手上。
江辞湛喝下茶后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才想起身边的少女,缓缓抬眼,墨黑的眸子看不清一丝情绪。
“……你是?”
“苏泫,换个法子成不成?上个月装骨折,这个月装失忆。”
“谁是苏泫?”
少女翻了个白眼。
江辞湛识趣地闭上嘴巴,眼睛却闲不住地到处乱看。这是一间简朴窄小的房间,江辞湛已经可以确定来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经历过人生的大喜大落,换作平常人,早就惊慌不已了。
他在做梦么?江辞湛低头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痛感一下子在头皮炸开了花。
思索间,小枝领着冬梅姐来了,冬梅姐约摸四十出头,浓妆艳抹,红得俗气的裙子拖到了地板上。
江辞湛带着恶俗的小心思想着这女人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脸上的粉可以让路过的蚂蚁不幸摔倒,便不由自主地发笑。
冬梅姐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甩手就扇过去江辞湛的脸上,江辞湛下意识想用自己的内力躲过去,
惊恐间结结实实挨了一大巴掌。
他没法使出内力了!又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没了内力……
冬梅姐和两个丫头就这么看着江辞湛挨了一巴掌之后在床上诡异地对着自己身体东摸西摸的,诸不知江辞湛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身体,这么说来……江辞湛已经死了?他是重新投胎了吗?
不对,重新投胎的话他应该是婴儿。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叫……借尸还魂?
“昏迷了三天,说不干活就不干活,先去厨房当十天的苦力!看你表现再来收拾你!”冬梅姐一副懒得再理江辞湛的样子,吩咐完便转身就走,江辞湛来不及询问,只好拉着准备尾随冬梅姐的少女。
“这……姑娘知道我为何昏迷了三天吗?”
少女皱眉道:“苏泫你醒来之后为何如此奇怪?是不是摔傻了?你平常不是直接唤我丫头的吗,冬梅姐吩咐的你就去做吧,又想偷懒?”
江辞湛小心翼翼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丫头虽然对江辞湛失忆这件事心存怀疑,倒还善心地给江辞湛解答了一番。
少女又嘱咐了一遍江辞湛必须在一个时辰后到厨房干活,便离开了房门,江辞湛沉思片刻梳理出了事情的经过: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苏泫,年幼便被卖到了迎春居。迎春居乃是专供富贵人家玩乐之地,上一世的江家三公子哪有不识之理。
明地里是个听曲的地儿,暗地里就是个打着风雅名头的青楼。冬梅姐是迎春居的老板,所幸对待迎春居里的人还算不薄。
苏泫也是倒霉的人儿,走个路也能从楼上摔到楼下,头一着地便一命呜呼。
江辞湛摇摇头算是坦然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颇为好奇地拿起一张桌子上的铜镜细细照看。
不看还不知道,铜镜上的少年面容清秀又不失英气,苏泫的脸跟江辞湛前世的脸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是右眼处有一个泪痣,江辞湛差点就以为这是自己的身体了。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江辞湛粗略地梳洗了一下就出了门。上一辈子江辞湛被二哥拉进过两次迎春居听曲,却从来没有到过迎春居内部,庭院阔大,游廊曲折仿佛找不到尽头,四周没有人影,唯有玲珑精致的假山流水声音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