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厦,我长舒一口气,看看天,一切正常,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在大街上走着,我想起我妈给我打的那个电话,赶紧开机,又是几个来电提醒。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一方面是没什么可说的,第二也是说不出口,我总不能一开口就是要钱,他们又不是取款机,一想起这些年没少给家里添乱,我真是不好意思。
思绪又拉得很远,我想起我读初三那年莫名大病一场,我爸背着我到处求医,我那时快一米七的个子都已经超过我爸了,他背着我在医院的大楼里跑上跑下,满头大汗,还得看医生的脸色,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想当年我爸也是一条硬汉,什么时候低过头,我妈天天在床前伺候我吃喝拉撒,她看着我那种担忧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刻进了我心里,我那时都以为我就要死了,一想起来眼泪差点下来了,都是命啊,吃尽千般苦,最苦还是我的父母。
我刚上大学那年,第一次出远门,连衣服都不会洗,那时我还没有手机,也许是一下自由了,一连两个多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一个星期天我一大早就跑出去上网了,到中午回去竟看到他们在我的宿舍里等了半天,我床上的被子,脏衣服全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我一时错愕,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们一下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就冲了过来,然后又是怎么找到我现在的宿舍的,他们还用保温瓶带了一瓶热鸡汤让我赶紧喝,那个味道我怎么忘得了,他们不停地责怪我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不停地问东问西,这也为我担心,那也为我担心,我真是竟无语凝噎了。
我快毕业那年,在外面租的房子,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也是晚上出去玩通宵,门被人撬了,电脑主机都被人抱走了,反正什么倒霉事我都没错过,我能找谁,报警是最SB的一件事,警察也是上班的,给你做个笔录,回去等吧,谁有闲工夫给你破这种小案子。所有人都帮不了你,他们不笑话你就不错了,那时候一台电脑几千块可不是小数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怎么给家里打的电话,最后我爸当天就一下冲了过来,又不好说我什么,还得安慰我算了,我的这一台笔记本就是后面接着买的,我以学习的名义来要求这要求那的,一想起来我觉得我真是无耻。
还有太多的事情会让我“耿耿于怀”,他们怎么会明白,在家里像皇帝一样的,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宝贝儿子,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了。我也不知道是该恨他们还是该感激他们,我恨他们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在他们真善美的世界里活得太久,一离开他们的保护就马上伤得遍体鳞伤,可我想起他们的付出又不得不感激涕零,因为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我有很多次堕落的机会,可我一直没有沉沦,我想有一大半是他们的原因,我找不到理由去伤害我天底下最善良的父母。
不能想了,我拿起手机拨了出去。永远都是那么几句话,我在他们眼中永远停留在儿童时期,我明知这是对我的关心,可他们就不知道换个方式,老是吃饱了没,别着凉,让我感觉自己是个来自非洲的饥饿儿童,我还没那么惨吧。这种谈话总是会不欢而散,我控制不住地就会发脾气,并且是无所顾忌的,一阵沉默后,我意识到我又失态了,本来想好好说几句话最后又砸了,这就叫代沟吧。
我妈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万一不行回家再说。什么,回家,怎么可能,我的大脑里没有这个选项。我不由得挺了挺胸:已经找到了,马上上班。后面还有一句话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还是我妈善解人意:钱够不够花?按我的脾气差点脱口而出够了,可我这时候还能牛什么逼,我的声音低了一截,最后还得说实话,本来我都发誓再也不向家里要钱了,看来誓言真是顶个屁用。
结束通话后,我在大街上瞎转悠了一圈,感觉一点意思也没有,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很难看到一张笑脸,是不是人长大了就不会笑了,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站在路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路上看我,我们都是电影里的路人甲,在川流不息的时光中交错着各自的命运,这就是生活,有些人的一辈子都是重复的,有些人的一生是传奇的,我从不预测我的明天,只是我将努力闪耀,哪怕做一颗流星,也要曾经照亮整个星空。
夜晚的街头,人群嘈杂,卸下了工作一天后的臭脸,人们的脸上开始变得生动并且肆无忌惮,我拿青春赌明天,明天却没有答案,也许一瓶啤酒下去之后那种微微的眩晕就是幸福吧。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这是一件我曾经如饥似渴地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当它出其不意地到来时,我却措手不及,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因为莫测的明天,或是无常的命运。
我和阿黄正坐在这街头的烧烤摊边,本来应该是三个人的,可是有一个电话我是再也不会拨出去了。我想起《英雄本色》里发哥对张国荣说的那句:做兄弟的……,话没说完就被爆头了,是啊,做兄弟的,又能做多久呢?我们宿舍6个人,曾经的老大淫虫老毕,老二骚人王胖子,老三读书最认真的阿黄,老四上网狂人李能,老五默默无闻毫无特色的刘永灿,还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