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俗话:话好说,屎难吃。话糙理不糙,虽然我信誓旦旦的要和小邱一起出去干活,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其实是犹豫的。我真的准备好要去做一个民工吗?忘掉我所有的身份,低下头?好吧,我现在不是庄岩,我是刘新民,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关注我,我只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中的一员,我没有什么可骄傲的资本,更不用说我是大学生,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只会增加我的耻辱。
小邱揽到了一个活儿,工地刚开工,只需要两个人先去做前期准备工作,他想到了我,这个活儿正合适。工头来到他家里,他带我出来见面。工头是一个中年人,脸色灰黑,身形壮硕,他一见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把手伸出来看看。我不情愿的伸出了手,他看了看,说:细皮NEN肉的,干过活吗?按他们的标准,我就是个废人,这让我深受打击,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说:我能干。小邱也在旁边附和说:老板,他可是读书人,懂的东西多。
那工头语气轻蔑:绣花枕头,有个屁用。按我以前的脾气,早冲上去干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忍住了。我一句话没说,就这么立在那里。小邱赶紧说:老板,他跟着俺干,你放心,活干好就行了。工头说:先试用一个星期,我来检查,干不好滚蛋。说完就走了。我这一辈子还没被别人这么羞辱过,我所有的优点长处在这里变得一文不值,我像牲口一样被别人挑挑拣拣,还满脸嫌弃,我到底图什么?可那口气我吞不下去。
按理说,我和他们较什么劲,走人就完了,重新回到城市里,那里才是我的世界,何必在这里受这个鸟气,。可我知道,我是在和自己较劲,我不能就这么怂了,就算有一天我要走,也是我自己要走,而不是他看不上我。我这个理论和谈恋爱中的人一样,就算分手,也是我甩了你,而不是你不要我。
明天就要去工地,小邱让我准备一下。我来到街上的理发店,照照镜子,头发长得很长,都快盖住耳朵,如果是一个文艺青年,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好吧,都剪掉吧,我要做一个新的人。过了一刻钟,再看镜子里的我,像是换了一个人,没有了颓废的烦恼丝,顶着一个寸头,人也精神了很多。是的,我不该继续沉沦下去,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我还没死,那就好好活着,不管是为了谁,就算是为自己吧。
走到街上的商店里,我想了想,买了几瓶酒和一些吃的,今天得和老邱一家告别,要好好喝点。然后又到街上给老邱的小女儿买了点玩具,给小邱爷爷奶奶各买了一双棉鞋,给老邱和他老婆各买了一件棉袄,至于小邱,他这半大孩子,说起来比我小不了几岁,可就差着一代人,我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该给他买点啥,最后想到他还没手机,老借我手机玩,于是找了家店给他买了个国产手机。
反正我的钱留着也没用,马上要出去干活,我就没想着打退堂鼓,这一次不为任何人,就为自己争口气。小街上东西少,我这算是一点心意,他们一家对我不薄,没把我当外人,我就更不能见外。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人生地不熟,来到这里,无依无靠,我已经把他们家当自己家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回到家里,人人有份,我一个个分礼物,老邱一家都对我连连道谢。他坚持不收我后面的房租,我肯定不同意,也不管他怎么算,我直接把口袋里剩下的钱都塞给他了。老邱张罗着一家子忙活起来,杀鸡的杀鸡,切菜的切菜,他要好好为我办一桌酒席,算是为我们壮行,我的心里竟然有点得意。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我最后肯定是醉了,我是该好好醉一次。有一部分心情是高兴,也有点兴奋,憋闷了这么久,我应该重新振作。醉了就要睡,睡了就能不去瞎想,醒了就重新做人,我要迎接新的挑战,新的生活。人活着永远也不能重来,那就向前看。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削着我的脸,这种鬼天气里出来干活真是有够造孽。我和小邱在抬着一堆钢材,小邱说这叫槽钢,就像一个槽子一样,还有一种叫工字钢,就是断面看着是一个“工”字。这些钢材每根都有十几米,抬起来无比沉重。我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这些都是我从没接触过的东西,以前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这些玩意儿打交道。
据小邱说我们现在干的这个工地是做“窑”的,什么是“窑”?我一点概念都没有,小邱说就是烧耐火砖用的,这边有很多这样的耐火砖厂,烧出的耐火砖可以用来做窑,做好窑又可以烧耐火砖,这个生意听着不错,循环不断,生生不息。
从来没干过力气活的我,刚抬了几根槽钢,就有点喘不过气。两个胳膊被拉得酸疼不已,身上也燥热起来,虽说地上的冰都没化,但感觉不冷了,果然是生命在于运动。小邱看起来很轻松,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活对他来说可能还算轻的。
我不能一开始就打退堂鼓,咬着牙和小邱把一堆钢材在地上依次摊开。我望着那些钢材,还有一大堆,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实在有些吃不消,我对小邱说:休息一下吧。小邱嘿嘿一笑:哥,咋样?受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