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吃完晚饭,蔡瞎子出门撒尿,我跟了上去,先奉上一根烟,蔡瞎子对这个很受用,他知道我是读书人,对我有种莫名的亲近,他常常自命清高,心底里看不起刚哥那样的人,不屑与他为伍,却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只能怨天尤人,屈服于命运。
撒完尿,我说:瞎子哥,给我讲讲刚哥的故事呗,反正也是无聊。蔡瞎子吸了一口烟,慢慢吐了个眼圈,满脸得意,然后开口:他那狗日的,能干什么好事,偷人偷到这里来了。那个SAO女人,是个开三轮的,我们那次休息,刚好坐她的车,赵刚就叫她留个电话号码,谁知道就勾搭上了。我估计那女人也是JI渴,男人出去打工去了,下面痒得很,欠操的货。赵刚这贱人油嘴滑舌,长得就是个嫖客样儿,奸夫YIN妇,就搞到一块去了。这一两个月天天不下雨,哪忍得住啊,你没看他天天晚上还跑出去打电话。我说:我还以为他打电话给他老婆。蔡瞎子一脸不屑的说:他那个老婆,自己也在外面乱搞,哪个不晓得,可怜他的儿子啊,读大学学费还是借的,赵刚每年那点钱都自己赌了嫖了,这狗日的就是个烂人。
我听完,这个故事并不有趣,也许是很多农村家庭的真实写照。我转向蔡瞎子问道:那瞎子哥你呢?你跟他不一样,比他强多了。蔡瞎子刚才还傲慢的眼光忽然黯淡下来,变得有点躲躲闪闪,他说:我就不说了,没啥好说的。我又抽出一根烟,替他点上,然后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聊得来的人,你也知道,我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就我们还有点共同语言,你跟我有啥好保密的。
蔡瞎子猛抽了一口烟,半天没吐出来,拉着我找了块石头坐下,说:小刘啊,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跟人聊我家里的事,说出来丢人啦,你看赵刚也不敢跟人说,我是看你小伙子人还不错,和你聊聊也没啥。我们做民工的苦啊,常年不在家,结婚两年老婆就跟人跑了,留下个女儿,现在也上高中了,后面这么多年我也没再找人。我就是脾气犟,你也晓得,读书人总爱讲死理,我改不了,现在干这个手艺,也是为了供我女儿读书。你看那个小蔡,是我哥的儿子,他们家两个儿子养不过来,把这个过继到我家,说是给我养我送终,其实也是见鬼,他从没叫我一声爹,我也没把他当儿子,还是自己的女儿亲,我现在活着也就这点指望了。
我沉默了半天,他们每天干活骂来骂去,一片热闹,其实谁的心里都是一片孤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我皆凡人,谁又能逃得开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我安慰蔡瞎子说:瞎子哥,没事的,人活着开心就好,不要想太多,都会过去的,日子还不是要过。蔡瞎子摘下眼镜,抹了下眼睛,重又戴上,然后说:小刘,你说得对,只要没死,日子还是要过啦。你这么年轻,怎么也这么想不开呢?我看你也是有心事,不然怎么会跑到这里做苦工。他这一说又勾起了我不愿提起的回忆,我说:是有点事,但是现在我不能说,我还没有完全放下,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蔡瞎子说:不说就不说,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不要像我一样,老啦,再也回不去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刚哥站在门口喊了:你们两个男人搞什么飞机啊,三缺一,赶紧回来。我和蔡瞎子起身回屋,刚哥堵在门口问:是不是说我呢?蔡瞎子顶开他说:说个JI巴毛,你以为你是谁?刚哥没证据,只好罢休。当天晚上的牌打得也有点不愉快,刚哥火气不好,一直输,嘴里就骂骂咧咧的,蔡瞎子也不怕他,和他对骂。我看这样下去会出事,于是过去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和气生财嘛,两位大哥不要吵,抽根烟消消气。说完一个人派了一根烟。刚哥点上烟,抽了一口,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这还差不多。蔡瞎子又不服气,说:浪费老子的子弹,还不如留着打狗。马胖子坐不住了,操着四川话说:玩个鸡儿啊,吵死人喽,妈批的,不玩了。说着起身要走,刚哥不答应:狗日的赢了就想跑啊,你回去有NAI子摸,我们干啥?马胖子也不回话,拿起钱就跑了。
他们两个晚上都气鼓鼓的睡了,小邱戴着耳机继续复习手机里的毛片,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回想这一段时间,每天忙得啥都不想,这样的日子似乎还将继续,我已经习惯了脏,乱,我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民工。如果我是小邱,十年之后也许还是这个样子,可是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想起蔡瞎子的话:老啦,再也回不去了。关于未来,又陷入了一片迷茫。窗外一声惊雷,竟然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真被刚哥说中了,天有时候不遂人愿,却又冥冥中自有天意。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还没停。蔡瞎子早上一起来就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老天有眼啦,烟雨朦胧的,真是个操B的好日子。刚哥倒不恼了,嘻嘻一笑:总比光棍好。这一下说到蔡瞎子的痛处了,他哼了两声不说话了,穿好衣服出门找地方拉屎去了。这荒山野岭的,连厕所也没有,小便倒无所谓,随便哪里都能解决,大便就要往角落里找地方,这一片到处是屎,所以走路千万要小心。我们这些男人还好说,这里就嫂子一个女人,她每次上厕所要跑得老远,马胖子还得在一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