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刘欣那里,我有点心不在焉,多多依然那么欢乐,看到我这个叔叔,大呼小叫的,经过这一两个月,每个周末的相处,他和我已经很亲密无间,除了睡觉时要妈妈,其余的时候,都可以和我玩得不亦乐乎。
是刘欣先开的口,她似乎带着试探,小声说:毕云涛明天出来了。
我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了,明天一起去接他吧。
刘欣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说:黄红军早上给我打过电话,现在也就这几个朋友了,大家一起去吧,老毕也不容易,这两年多他受苦了。
刘欣看了一眼多多,说:孩子也要带上吗?
我停顿了一会儿,说:带上,必须带上,老毕也是为了孩子,才冒险走上了错路,这个孩子他还没见过吧?我们不能寒了他的心,现在这孩子也许是他唯一的希望。
刘欣点了点头,我接着说:我犯的错,不能让老毕来背,就让这个秘密死在我们心里,多多还得认老毕这个爹,这是底线,记住了。
刘欣脸上的表情也沉重起来,只能将错就错,还有什么办法吗?真相一旦暴露,不光我们兄弟做不成,老毕可能会发疯,换了谁也接受不了这么荒诞的事实。
我又想到阿黄,上次借了刘欣的钱买房,这个事后来我也没过问,于是问道:黄红军那边怎么样?房子买了吗?
刘欣答道:已经交了定金,我这边款也汇给他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房子是买得越早越好,房价真的是天天都在涨,都快涨疯了,你就看吧,以后还不知道会疯成啥样儿。
我点点头,说:那就好,挽救了他们这一段姻缘,算是积德,黄红军是个好人,他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刘欣说:讲什么恩情?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我能有今天,也要感谢你们帮忙。
我知道刘欣指的是什么,但是我内心有愧,我这种行为更像是赎罪,并不光荣。
冥冥中,走到这一步,糊里糊涂,经历了很多事,也犯过了很多错,我以为,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但是有句话叫:过去过不去,未来总未来。我现在深有体会,比如,明天将要面对出狱的老毕,三年前,我选择了逃避,以为换个地方,就能躲过去,可是,人还在,这里面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在,我又能怎么躲?
想起了白冰冰,也想起了杨玉洁,她们都像风一样,无形中飘散了,我会后悔吗?为了一个也许并不爱我的女人,永远的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这个血的代价,是否值得?王旭日和和他的旭日集团依然活着,我也依然生活在苟且中,除了当时那一点微小的波澜,一切都恢复了老样子,我似乎还是没找到活着的意义。
还有刘欣,她更是无辜的,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多深的关系,至少在我这边,和她不存在感情,可是一个偶然的冲动,埋下了这个苦果,给兄弟戴绿帽子,让兄弟喜当爹,还让他蒙在鼓里。他们现在这破裂的婚姻,还有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和我都脱不了干系,我该怎么办?
买单,吃饭要买单,自己犯的错,也要买单,跑不了,我越来越相信宿命,我相信不管是上帝,还是佛祖,总有这样一个神灵,在注视着每个人的命运。善恶终有报,谁也别想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苍天饶过谁?
我没回去,找了个宾馆住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春姐请假一天,现有的秩序不能打破,得维持,老毕这边是另一个圈子的事情,与我现在的工作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工作是我在这城市里安身立命的根本,我需要这样的安稳。
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节目,我只是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这种安静,手机里有一些联系人,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打给谁。想着过去,想着未来,一片迷茫,这么些年,我简直白过了,真是失败。
煎熬了一夜,终于挨到天明,夏日白天长,天亮得早,看看手机,才五点钟,我不紧不慢地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我发现两边鬓角上竟然冒出了几根白头发,这个发现让我大吃一惊,我还年轻,怎么就有白头发了?赶紧忍着痛拔掉。
到楼下吃了碗肠粉,传统的广东早点,味道淡而清爽,我并不怎么中意,但是也学着慢慢接受。时间还早,我在路边散着步,一个老头挑着两个木桶走过,嘴里叫着“豆腐脑”,这玩意儿在这里可不多见,我脑子里灵光一现,韩国电影里有个场景很有趣,也让人印象深刻,坐牢出来的人要吃一块白豆腐,意味着从此要清清白白。
想到此,我叫住老头,让他给我整碗豆腐脑,老头问我要甜的还是咸的,我想了一下说原味的就行,老头笑着说还是你会吃,豆腐脑就要吃原味的,更清甜,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讨好我,只好笑笑算是回应。
阿黄的车总算到了,他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堵车。
我说:没事,正常的,习惯就好。
既然想享受城市的便利,就得接受它的嘈杂与拥堵。
我问阿黄:房子买了吗?
他说:已经交了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