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时,我们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十年的寒窗苦读,最压抑的高三,没有任何的娱乐消遣,只有无尽的题海卷山,千军万马挤上了独木桥,没有选择,我们只能一窝蜂去挤,却连桥对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说过一句话:高考,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平等的机会,等你们进入了社会,就会明白我说的这句话,希望你们好好努力,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奋力一搏,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
当年听到这句话时,我不以为意,不过是说教而已,老师不就这点本事吗?中国的应试教育有个屁用,少年的逆反心理在当时的我心中已经达到顶点,我对老师说的任何话都充满了不屑。
我以为自己很有个性,我就要故意不听讲,我就要在早读时随意唱歌,我就要在上课时躲着看,我就要在晚自习时打瞌睡,我以为像我这样的智商,不需要高考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凭什么非要和别人一样,那样的人生真是没意思透了。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我终于意识到,我终究是个俗人,并且已经俗不可耐,老师说过的话都一一在我身上应验,没有考上好大学,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整天怨天尤人,抱怨这社会的不公平,贫富分配不均,妒忌富二代的好命,表面上讽刺人家傻逼,心里却在羡慕,明明活得很卑微,还要努力的装逼,这个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想要公平,还是要先拿出实力。
开着车,我的思绪万千,我们这些同学,都是大学扩招之后的第一批受益者,如果没有扩招,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上大学,如果那样,命运是否会不一样?我们到底是受益者还是受害者?大学扩招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可是不平等已经开始显现,在差的学校里得不到好的资源,学不到实用的技能,毕业即失业,这书似乎是白读了。
可是转念想想,如果没有这几年的过渡,直接进入社会工作,无非也只能进入工厂流水线,在富士康这样的工厂里,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做着机械的动作,如同机器人一般,无需思考,只需要提供劳力,来换取一点钱维持生活。
人生不易,活着已经很艰难,更别说在高房价,高物价的推动下,贫富的差距已经十分巨大,新的阶级已经形成,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各自的生活圈子,又决定了下一代的命运,连教育资源都已经和房子挂钩,为了下一代不输在起跑线上,让人如何能不拼尽全力,来换取那一点可怜的平等与希望。
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做富二代,那就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做富二代,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让他不要走我们的老路,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可能真的需要三代人的努力,还要加上运气。
多多和我即将出生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你们过上好的生活,想到这里,我更深的踩下了油门,多多,爸爸来救你了,你吃饭了吗?他们没有虐待你吧。我从后视镜里看看老毕,他面色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老毕,你后悔吗?
老毕一愣,反问道:后悔什么?
我说:比如说现在的局面,比如说这些年的经历。
老毕叹了一口气,说:本就无法抗拒,还谈什么后悔,人生潮起又潮落,我们算什么?靠我们自己,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我们只不过是随波逐流,顺应时势,运气好就到了浪尖,运气背就到了低谷,说实话,我根本看不清未来,这世界变化太快,以后会变成怎样,真的无法预料。
这番话从老毕嘴里说出来,让我有点惊讶,没想到他的脑子里还藏着这样的大智慧,我又问:你有什么计划?等会到了那边,我们该怎么办?
老毕很淡定,说:庄岩,你不用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兄弟你,今天我们还能一起并肩作战,我真的很感动。他们和你没有恩怨,不会为难你,等会儿你听我指挥,最要紧的是要先救出孩子,说到孩子,我真的很惭愧,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料。
我听了老毕的话,有点不自在,就说:老毕,你这说的什么话,照料孩子是我应该做的,作为朋友,我们的情况对方都心知肚明,我不帮你谁帮你?
这些话也是言不由衷,我始终是心中有愧。老毕笑道: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关键时刻,还是自己兄弟靠得住。还有一件事,也要拜托你,我父母都在老家,他们年纪也大了,你有空也照应一下。
我没多想,就接过话:不用你说,这都是应该的,你就放心好了。
老毕说:好,快到了,等会儿你也小心,看我眼色行事。
在对方的指挥下,车子最后停在一个货场里,四处都是集装箱,如果没人注意,在这里随便杀个人,估计一时半会儿没人会发现。我和老毕下了车,四顾无人,只能干等着,过了一会儿,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开了过来,车里只有一个蔫不啦叽的司机,他眼角低垂,有气无力地招呼我们上车,我和老毕对视了一眼,只能乖乖上了车。
我们被带到一栋靠近水边的老房子里,跟着那个人进了电梯,老旧的电梯速度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