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张拉长后显得异常扭曲的脸孔,我一直走在他的鼻梁骨上,刚才的碎骨声,便是他的鼻骨不堪重负,一点点碎裂发出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他的伤口里钻出来,疯狂地向四周涌动,撞在走廊的墙壁上时,血水又灵活地找到门底的缝隙,钻进客房里。
它们的表现,又让我想起了火车站广场上那些蠕动的虫子。
“杜,杜叔,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聊天?”我看见眼前这一幕幕诡异的景象,不惨叫出声都算表现出色了,要让我继续向深处走下去,我不被吓死,也得被吓疯。
“行,你说了算。”杜康平淡淡地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我们走出宾馆大门前,我又紧握着相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块扭曲的脸孔已是从地面上升了起来,飘荡在空气中,在冷风机的鼓吹下,像是波浪一般上下浮动,五官更加模糊不清。但是,那对黑洞洞的眼眶,却始终保持原样,没有任何情绪地凝望着我。
喜欢钻行李箱的灰虫子,在广场上布阵的灰衣男,化身成宾馆地毯的长脸鬼,他们共存在火车站附近,一定有某种关联。
“丰瑞?丰瑞!”
耳边的呼唤渐渐把我拉回现实,我眨了眨眼睛,看向身旁的杜老板,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出什么事了?”
他的神色很平淡,并没有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但我却从他那对深邃的眼眸里,读懂了某样东西。
当时的我,难以理解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富商,为什么会对我抱有这样的态度,现在我明白了,父亲留给我的技艺,并非只是给鬼拍照那么简单。
别说是身家过亿的杜老板,就算是名列在福布斯排行榜上的那些传奇人物,也会对我这种人敬而远之。
没错,杜康平跟我在一起时,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惧。
“我没事。我们去那家德克士聊一聊吧。”我硬挤出一丝笑容,嘶哑着嗓子说道。
杜康平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应该很少涉足快餐店之类的地方吧?
在他同意了我的建议之后,我的内心竟升起了一股极大的满足感,是掌控欲在作祟吗?我不知道。
我选择德克士,并非是想为难他,而是经过了刚才的一幕幕,我有一种直觉,越是人流嘈杂、年代久远的地方,就越容易出现脏东西。
德克士虽然也成立了二十年左右,但也比火车站、站前宾馆之类的地方“年轻”多了。没有岁月的积淀,自然就不会有太多故事发生。
看得出来,杜康平的适应力很强,他只是在刚刚落座的时候,看着周围啃着薯条、吸着手指的小孩子时,稍微表现出了一点尴尬,数分钟后,他就已神色如常,眼神平静地望着我,又问了一遍在电话说过的那个问题。
“丰瑞,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不知道答案,我很难做其他事情。”
杜老板把一整包糖都倒进了咖啡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请说。”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呵,因为你拍照技术很好啊。”他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玩味。
“为了节省你我的时间,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语气冷硬地说道。
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咖啡,抿了抿嘴唇,眼神奇怪地看着我,诧声问道:“你真不知道?”
“我只了解一点点内情,具体细节,一概不知。”我坦诚地说道。
他打量了我一下,好像在观察我有没有说谎,好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你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还可以用拍照的方式安抚冤魂,让他们尽快安息。”
看来,我猜对了。
“这些我知道。我想问的是……”我弯下腰,半个身子探过桌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是谁向你推荐了我?你为什么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神色有些困惑,轻声道:“没人向你推荐我啊。”
呵,他还挺能装。
他要么认识张启凡,要么认识那个金钱至上的疯婆娘,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相信我的能力,并且找到我。
我有点沉不住气,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说道:“既然这样,你也别想再让我为你做事了。”
我抬脚就走,毫不理会他哑然失色的样子。
只是,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他说,“我认识你父亲,白洪山!”
我转回身,看着他因紧张而摇晃的身子,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他叹了口气,招手让我坐回去,开始讲述他跟我父亲结识的原因。
二十年前,他陪着怀有身孕的妻子去看钱塘江涨潮,在大浪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