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爬行人未必能够追到丰阳市,可是在那个淤泥浮沉、旋涡遍地的城市里,我即将要面对的危险,并不会比柳家寨要少。
他要是能答应我,陪我在照相馆里呆着,万一我有难,他岂能见死不救?
我有些自私地打着心里的小算盘,他忽然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又把身体转了回去,背对我说:“再看吧。”
对于这个答案,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也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茂林深处那仿佛一望无际的黑暗。身上的干树枝伴随我的动作哗哗作响,在寂静的林中显得尤其刺耳。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好像是从柳湘风的嘴里发出来的,那叹息就像是干树枝下面喝饱了水的草地,潮湿、黏稠,只要身上沾了一点,就会如影随形,甩之不去。
是因为我翻身的动作太响,吵得他睡不着,他才会叹息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对这声叹息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为了不再听到这个声音,我决定不再翻身,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这一刻却了无睡意,我瞪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树林,总觉得林间夜鸟的起落,昆虫鸣叫的微响,都像是爬行人在地上簌簌而行。
我怕自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会看到他们已经围在我们四周,而消瘦高挑的女人就站在他们中央,手里的哨子已经递到了唇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压在下面的半边身体,几乎快要麻木了,我又咬着牙挺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噌地坐起身体,干树枝稀里哗啦的从身上滑下去,响声颇为惊人。
我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柳湘风,结果却震惊无比地发现,他竟然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他身上同样铺着一堆干树枝,只要稍有动作,就会传来哗哗的响动,可是我瞪着眼睛胡思乱想时,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
“你在哪?”我急了,朝着四周大喊。
我没有听到回答,就连我的声音,都好像被这座诡异的森林给吞噬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手机搜不到信号,GPS无法定位的情况下,我要怎么走出这片森林?
该死的柳湘风,又跟我玩失踪!
我心里又恨又怒,再加上从潮湿空气里不断涌入身体的恐惧感,竟让我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大喊了一声,“混账,你在哪?!”
好似回应我一般,森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起初没听清,正要再喊,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倍,像是就在我的耳边响起。
只不过,那并非是什么回答,而是一声潮湿如烟的叹息。
有个人,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的耳边,轻轻地、颇有几分诡异地,叹息了一声。而且,空气中还飘动着某种东西被烧糊的气味。
我悚然心惊,竟从躺倒的姿势直接跳了起来,身上的干树枝稀里哗啦地滚到地上,我瞪着眼睛,举目四望。
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穿过来,璀璨得像是一片被筛出来的金丝。
身旁的火堆烧得正旺,火舌舔舐到架在树枝上的鸟类尸体,被炙烤出来的油脂像关不紧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滴,连续不断地砸在火焰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柳湘风就坐在火堆旁,神色古怪地望着我。
我有些尴尬,用手指梳理着凌乱的短发,说是做了个噩梦,他仅是牵动嘴角笑了笑,便没再理我。
刚才是梦吗?
可是那声叹息又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就好像突然唤醒了我的回忆。
是的,叹息声不仅真实,而且相当耳熟,好像是我所熟识的人发出来的。
他是谁呢?
还有一个问题很关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
转身背对柳湘风之前,还是看着黑暗时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我在清醒状态时,确实听到了一声叹息,而那声叹息,并不是柳湘风发出来的。
“你昨天睡觉时,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我睡了几个小时以后,才听见你打呼噜的声音。”
我怔了怔,惟有苦笑。
我睡觉打呼噜吗?我不知道。大学室友从没这么说过我,毕业以后,我住在青年路的老房子里,更不会有人对我不太良好的睡眠习惯抱有怨言。
“没事儿,我已经睡饱了。”他笑道。
我看出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就问他柳湘云的事情。
结果,令我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他竟耍赖般地道:“在你解决柳家寨的问题前,我不会告诉你有关于姐姐的任何事。包括她喜欢吃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
这话听得我心肝直颤,大怒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帮你解决柳家的事,否则,我们谁也讨不了好!”
他仿佛吃定了我,咧着嘴嘿嘿笑,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