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后躲了躲，可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东西，始终跟我脸贴着脸，带着湿气的热浪喷到我脸上，没有异味，但对于未知的恐惧，却让我心里头极不舒服。

“沙袋子就那么大，你再向后挪就摔下去了。”

可能是知道柳湘风出了事，耿士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他不会相信我，便没有理他。我又向挪动了一小段距离后，终于完整地抓中了单反相机。

呼哧……

那个我看不见的东西，又一次把鼻息吹到了我的脸上，我猜想着，它可能正焦躁不安地喘着粗气，等到它发现我实力不济后，便会张口血盆大口，将我整个儿吞下。

“你小子，还真成哑巴了啊。”耿士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把我向回一拖。

我心头一震，猛地想起断头男费阳穿过小七身体时，后者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模样，如果我跟黑暗中的东西撞上，很可能也会死得很惨。

我竭力后仰着上半身，凭手感调整相机的角度，然后打开闪光灯，按下快门。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一张长满黑毛的脸，它好像被吓了一跳，向后缩着长脖子，眼神惊恐地望着我。

我默默无声地拿相机拍照，终于引起了耿士的重视。

他好像也有点怕，狠狠地抓着我的胳膊，沉声问：“真有东西？”

我被他抓得有点痛，食指一抖，没有能按下快门，闪光灯灭掉后，虹膜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调整瞳孔，所以，我眼前的黑暗变得更黑了，黑得像是黏稠的墨。

“你别抓着我。”

他闻言闪电般松开手，我再次按下快门，结果眼前空荡荡的，只能看见没有粉刷过的粗糙墙壁。

我挪动镜头，把整间地下室都拍了一遍，结果那张毛茸茸的脸，像是能钻进地缝里的草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才相信我，太晚了。”我有些懊恼地放下相机，狠狠地瞪着耿士所在的位置。

我拍到的东西，不是人，但好像有着人一样的感情。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它对我有利无害。还很有可能，会帮我走出眼前的困境。

“不见了？”

我听到耿士扭动脖子的声音，好半晌，他才阴恻恻地笑了笑，道：“看来它在你面前有点害羞啊，嘿，现在没人碍着我们了，我问你答，要是再跟我耍花样，我会一根一根地掰断你的手指头。”

他说着话时，用肥厚的手掌按压着我的手指。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吓唬我。像他这种敢往医院屏障里闯的亡命之徒，杀人都敢，断人手脚又算什么？

“你问吧。”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另做打算。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他好像有点紧张，声音微颤地说着。

我隐约听见了他摩擦手掌的声音，心里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在乎？

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白洪山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盐官镇的住址？”

盐官镇？

那不是杜康平前妻出事的地方吗？

“说过？”他见我不吭声，还以为我在酝酿答案。

“没听过，不知道在哪。”我坦诚道。

他不死心，继续道：“你再好好想想，海宁盐官，就是那个‘一线潮’的最佳观潮点，他肯定跟你聊过这个问题。”

我突然想起了杜康平说过的话，他说，等杜小姐的死因查明以后，就会带我去海宁盐官，寻找父亲留下的东西，难道，耿士也在找那个东西？那岂不是说，耿士需要找的人，应该是杜康平？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是不是？”耿士突然抓着我的肩膀，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我被他晃得十分烦躁，浑然忘了眼前的处境，大声喝骂道：“别他妈晃了，就算想起来也被你晃忘了。”

他吸了口气，磨着牙道：“你奶奶……”

“白丰瑞，你在下面吗？”

张若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好似响在井里，声音沉闷而有力，听起来格外响亮，把我们两个人都吓怔了。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收敛心神，问道：“柳湘风呢？”

“谁？”

“去找你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啊，我来到照相馆以后，半个人影都没看着。”

在耿士阴恻恻的笑声中，我的心脏好像被冰住了，越来越凉，越来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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