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这两天睡眠不足,已经产生幻视了吧。
地下通道的入口,灯光血红,烟雾弥漫,潮湿的墙壁上积聚着一滩滩乌黑的水渍,好似某只野兽肠道里被煮熟的毛细血管。而且,出站乘客们即将在我的视野里消逝之前,手中的行李箱,竟然不约而同地震颤了一下,好像有灰蛭躲在行李中幸福地打了个冷颤。
我揉了揉眼睛,将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把它放在站台路灯,仔细端详。
乍看之下,我还以为它就是只纽扣,可看着看着,我竟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阴螽!它竟是石头雕刻出来的阴螽
我冲到地下通道处,望着渐渐被“野兽肠胃”腐蚀掉的人群,心头百感交集。
他们背对着我,没有人回头看我。
可我的脑子里却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他们阴恻恻地笑着,目光恶毒,牙齿锋锐,血水从嘴角处向外淌着,好像刚吃过腐烂的小孩,浑身散发着恶臭和尿臊味。
到底是谁,把它交给了我?
“喂,你干什么的?怎么还不走?”乘警打着手电,踏着大步走近我。
“我想去海宁市,车快来了吧?”
或许是我的脸色很差吧,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还早着呢,这里不能等,我带你去候车室吧。”
我跟在他身后,浑浑噩噩地向外走着。
刻成阴螽的小石子,已经被我重新放在了口袋里。
我伸手入兜。在它表面上摩挲着,满腹疑虑地想着:“把它交给我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鬼,到底有什么用意?他想害我,还是想帮我?”
可是,无论对方抱着怎样的目的,我都不打算把这块石头给丢掉,至于原因,应该是我第一次听说阴螽这种奇怪的生物时,正是我和张若曦共处一室、相互帮助的时候吧。
杭州市的火车站很干净,也很大气,丰阳市的与之相比,倒显得落后了许多。
只不过,再干净的地砖,再白的墙壁,也无法净化我的心灵。
看着那些大包小包堆成小山的乘客,看着手捧泡面吃得满头大汗的农民工,看着围绕在父母身边像是欢快的麻雀般跑来跑去的孩子,突然就想到了杜甫的“浮云终日行,游子永不至”。
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更不喜欢跟摄影艺术无关的东西,比如:让人感到不舒服的酸腐诗词。
可是这一句,却好似写到了我的心里。
呵,中学时的那些玩伴儿,我有多久没见过了?上次去李家镇找刘辉,还是因为断头男费阳的请求。
乘坐归途火车的记忆,像是吐着气泡的海水,从我心底升起,渐渐在脑海里满溢出来,把那些可悲的、可笑的、可留恋的、可厌恶的所有回忆,都送到了我的眼前。
我正像个中二青年缅怀往事时,忽然有样东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把我的注意力牵引了过去……
它通体湛蓝,好似披着由天空制成的毛毯般,在候车室的大厅里,像只兔子似地在我眼前蹦跳着一晃而过。
令我更加感到诧异的是,它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
我心头一动,马上想出了原因。我不动声色地盯着它,将卡片机摘下,放到了身旁的空椅子上。
果不其然,它消失了。
我又拿起相机,它在更远的地方出现了。
火车站爱闹鬼?
我端起相机,想要把它拍下来,然后在异兽影集中对比一下,看看它的来历,可是,就在相机镜头对准它的一瞬那,它突然停了下来,圆圆的脑袋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顿一顿地转了过来。
我看清它的长相时,差点没吓得惊叫出声。
它不是人,也不是其他生物。
如果硬要给它划个分类,那么它,应该是成了精的假人模特。
那张白如皓月的大饼脸上,看不到太明显的五官,好像模特的设计者为了省时省力,用微微的凸起和凹陷,把它的鼻子和眼睛表现了出来。
如果它不会动,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假人倒也罢了。可它偏偏在候车室大厅里蹦来蹦去,其中的惊悚恐怖,也就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能够体会了。
我跟它仅对视了半秒钟,便抬起手,把镜头对准候车大厅的二楼,舔着嘴唇按下了快门。
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它也缓缓抬起头,看到了趴在二楼护栏上的短裙美女,然后便没再理我。
它走远了以后,我才敢放下相机,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断头男费阳缠上我,便是因为我送张若曦回家时,不小心发现了他。现在是多事之秋,我还要去海宁市探望柳湘云,不可以再招惹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可是,这座火车站好像是亡灵通往黄泉路的中转站,我的目光很随意地转了一圈,就发现了无数只形态各异,长相离奇的脏东西。
有长着四肢的泥封酒坛,在乘客间穿行的时候,会用力甩动坛口,把橙黄色的酒珠甩到乘客手中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