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掩住面容,许是穿着病号服的缘故,她的身体显得格外削瘦,像是一具被吸光了血的干尸。
我被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用力甩了甩头,轻手轻脚地向她走过去。
忽高忽低的呼吸声从那团头发里传出来,听得我心头一痛。
趴着睡觉,心脏会受到压迫,最容易做些噩梦。
她的病床旁,有两位护士围着药品车忙乎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我心怀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暗骂道:哪有让患者趴着睡觉的道理?怪不得现在医患问题这么紧张,都是你们这帮不尽责的人给搅和的!
我走到柳湘云身边,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动作温柔地掰动着她的身体。
她的肩膀很硬,好像皮包骨头般,让我感到一阵心酸。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忽然,耳边响起穿金裂石般的惊叫声,我被吓到了,手指下意识地加了几分力道,猛地将柳湘云的身体掰了过来!
这时,那位面向我的护士才满脸惊惧地吐出下一句话,“不能掰开她……”
可是,我的动作太快了。
我看着护士慌乱的眼神,肩头一震,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了柳湘云的脸上。
“啊!”
当我看到她的面孔时,也发自本能地惨叫出声,但我毕竟见过了太多鬼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叫声刚脱口而出,就被我硬生生地给止住了。
柳湘云并没有睡觉。
透过那团乌黑发丝的缝隙,可以看到她惨白如纸的脸庞,以及惶恐不安的双眼。
“别害怕,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护士哆哆嗦嗦地靠近床边,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着。
另一名护士走到我面前,一脸怒容地看着我,小声责问:“你谁啊,怎么动手动脚的,知道有什么后果不?”
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柳湘云的身上,没有心思搭理她。
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眼白不断增多,瞳孔随之缩小,在护士的低声劝慰下,柳湘云的状态非但没有好转,而且眼球里就快要看不到瞳孔了。
另一名护士已经忘了责备我,正神情紧张地盯着柳湘云。
就在我心怀歉意地以为,柳湘云会马上进入癫狂状态时,她的眼珠一转,瞳孔里倒映出了我的影子。
许是我的错觉吧,我感觉,她的情绪好像已经从爆发边缘退却了下来。
我咬了咬牙,决定狠下心来赌一把。
“阿姨,柳阿姨。是我啊,白丰瑞。”我柔声说着。
柳湘云睁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徐徐地合上眼眸。我长出了一口气,护士们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精神出现问题的患者最怕受到刺激,尤其是听到自己最在意的名字和事情,她们的情绪就会瞬间崩溃。
不过还好,柳湘云仍记得我,从我身上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渐渐陷入深眠,呼吸也跟着平稳了下来。
“白丰瑞!”
就在我们以为她又睡着了时,她像是诈尸了一般,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我,尖声嚎叫。
她的声音相当刺耳,而且节节拔高,好似刺穿了我的耳膜,让我头疼欲裂,连死的心都有了。
“柳阿姨!你冷静点!是我啊!”我捂着耳朵,竭尽全力大吼着,但还是被她的嗓音淹没了。
我有些惊异,人的嗓子,怎么可能喊出这么高分贝的声音?
那两名护士已经受不了了,扑上去将她按倒,用被子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一见她们这种野蛮的处理方式,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全然忘了声音的恐怖,伸手推搡着她们,破口大骂道:“草,你们他妈的有毛病啊,就这么对待病人?”
那两名护士膀大腰圆,好像就是专为做这种事儿而存在的,我见推不动她们,便去抱柳湘云,想用身体去护住她。
可是,就在我贴近她时,那只在胸前紧握成拳、血管分明的手掌,猛然一颤,闪电般探到我身前,把一样东西塞进了我的怀里。
她这种反常的举动,明显说明她没有疯。我下意识地抓住顺着衣服滑落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那是她经常戴在脖子上的吊坠。
她尖叫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依旧让人无法忍受。可我却好似听不到了,没有捂耳朵,也没有上去劝慰,而是怔怔地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柳湘云为什么要装疯?
她尖声喊叫,就是为了吸引护士靠近她,然后偷偷塞给我这枚吊坠?
“怎么回事?!患者怎么又失控了?你们怎么工作的?快注射镇静剂啊!捂着有什么用?你们傻了吗?”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站在门边,皱着眉头,目光阴冷地扫过我。
护士断断续续地说了前因后果后,女医生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