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搁下笔,将已经写满的书页泛黄、封面发霉的日记本塞向马桶后面,那里的墙砖由于潮气太大的原因,早已松动脱落,日记本正好可以卡在墙砖后面、槽钢框架的缝隙里。
监狱长很照顾我,没有给我安排臭名昭著的罪犯做室友,也没有把我关进密不通风的禁闭室,而是让我独居在常规的牢房中。
即便如此,我也得小心翼翼,把写有摄魂人经历的日记本,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以免在每周两次的大搜查中,被看我不顺眼的狱警搜走。
没错,张若曦给我的提议,是让我远离丰阳市,远离井然有序的社会,投身进入这座充斥着暴力、毒品、以及各种肮脏交易的监狱。
她说,这种地方鬼事频频,煞气横生,只要能挺过五年,就可以摆脱摄魂人的命运,不仅记忆完好无损,相貌和性格也不会被下一代摄魂人所改变。
当时,那片点缀着无数繁星的天幕,将她的记忆回放过一片后,就开始瓦解崩塌,我不想她的身体伤害,便紧抱着她。
千万片尖锐的碎片切割在我身上,我却一动不动,咬牙硬挺,直到牙齿都被咬出了血,太阳穴也因用力过猛而肿胀酸痛,我便两眼一黑,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柳湘云就坐在我的病床旁。
她问我调查清楚了吗?
我想了想,跟她说调查清楚了,但毫无意义。
她柔和慈善地笑了笑,把白嫩的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轻声说:“睡吧,睡一觉醒来,烦恼就没了。”
是啊,知道了摄魂人的秘密又能怎样?我还不是一只被命令摆布、无力逃脱桎梏的可怜人吗?
只要睡着了,做个甜甜的梦,醒来后会发生什么,那也是醒来后的事情了……
我躺在松软的病床上,醒了就吃两口东西,然后又闭上眼睛沉睡,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失去的快乐,全用睡眠的方式给补回来。
等我的身体康复了,可以自如下地行走时,柳湘云已经回了南方老家,留下一纸书信给我。
她说,父亲在过世之前,曾交代过她,让她务必要找个机会说服我,别让我走上摄魂人这条可怕而又艰辛的路。
可惜,就在她打算对我和盘托出时,却被“另一个我”给掳走了。
她在信中,写了很多敬重我父亲的话,最后对我说,“摄魂人不靠生育传承,但你却是个例外。白洪山,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至于其中缘由,你父亲也搞不清楚。但有一句话你要切记,‘与其逆来顺受,不如抗争到底’,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请跟着你的心走。”
我烧掉那封信时,忍不住想到,柳湘云是否知道张若曦给我留下的信息呢?
跟随我的心走……
没错,我爱上了张若曦,我的心里也只有张若曦,“跟着自己的心走”,那岂不是说,要进行抗争,就得听从张若曦的意见吗?
三天后,孟警官来医院看我。
她给我带来了很多水果,还送给我一台新的相机。
我向她道谢时,她说,我帮助警方破获了好几起重大案件,这台相机,算是她为我申请的奖金。
我一头雾水,跟她说,我只配合她调查过柳湘云失踪案,其他案件,倒跟我没半点关系。
她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奎和张启凡的作案过程,难道不是你这家伙录下来的?”
我心头一跳,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原来,杜小姐坠崖身亡的那场事故,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杜小姐家那只黑猫,是被大奎狠心毒死的。杜小姐的车辆被撞后,完全有能力踩下刹车,在悬崖边停稳。
可是车身被撞的一瞬间,躲在暗处的大奎,却把皮肉早已烂透的黑猫,精准地丢到了杜小姐的方向盘上。
哪怕她车技再好,心理素质再高,也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方向盘略微一偏,刹车又慢了半秒,所以才飞向了悬崖。
虽然黑猫的尸体没有找到,可有了录像做证明,倒也有充分的理由逮捕大奎。最关键的是,那爷们外表看着挺勇猛,在审讯室里关了两天,就全招了。
我更加诧异不解,问她录像是不是行车记录仪拍的。
她说不是,是由最高端的莱卡摄像机拍摄的。
我又问她,那你为什么确定是我?那个时候,我连入门的单反相机都买不起。
她笑着说:“在画面的最后一秒,你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探进了摄像机的镜头里。”
我很想告诉她,那不是我,而是另一个摄魂人,可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想起李队长在照相馆门前的异常举动,便隐约猜测出,其实这两个优秀警官,早就知道我是摄魂人了吧。
这个世界上,有数千个我,他们干过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
不管拍下犯罪记录的是第一代摄魂人,还是第两千代摄魂人,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紧接着,我问了一个我最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