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睁眼看来,见置身之所是一间大房,房中物事稀少,只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海大富坐在椅中,半坐半躺,双颊深陷,眼睛也是半开半闭。此时天色已黑,墙壁上安着两座铜烛台,各点着一根蜡烛,火光在海大富蜡黄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摇晃。
海大富向茅十八道:“不知老兄尊姓大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阁下擒拿手法不错,似乎不是我们北方的武功。”茅十八“哼”了一声道:“我姓茅,叫茅十八,是江北泰州五虎断门刀门下。”
海大富点点头,说道:“茅十八茅老兄,杂家也曾听到过你的名头。听说老兄在扬州一带,打家劫舍,杀官越狱,着实做了不少大事。”茅十八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连皇宫的太监都知道,闻言不由得意道:“不错,茅某确实干了不少,也一直被官府通缉。”他对这痨病鬼老太监的惊人武功不由得不服,加之不知洪天啸身在何处,也就不敢出言挺撞,却也不想弱了士气。海大富道:“阁下来到京师,想干什么事,能跟杂家说说吗?”
茅十八道一挺胸脯道:“既落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姓茅的是江湖汉子,绝不会皱一皱眉头,若你想逼供,那可看错人了。”海大富微微一笑,说道:“谁不知茅十八是条铁铮铮的好汉子,逼供可不敢,听说阁下是云南平西王的心腹亲信……”
海大富一句话没说完,茅十八却是已经大怒而起,喝道:“谁跟吴三桂这大汉奸有什么干系了?你这么说,确是污了我茅十八豪杰的名头。”海大富咳嗽几声,微微一笑,说道:“平西王有大功于大清,主子对他甚是倚重,阁下倘若是平西王的亲信,咱们瞧在平西王的面子,小小过犯,也不必计较了。”茅十八是一条硬汉子,岂能认贼作父,大声道:“不是,不是!茅十八跟吴三桂这臭贼粘不上半点边儿,姓茅的决不沾这汉奸的光,你要杀便杀,若说我是吴贼的什么心腹亲信,姓茅的祖宗都倒足了大霉。”
海大富呵呵一声轻笑道:“好,有骨气,比杂家身边这个小桂子的骨气硬多了。杂家还道阁下是平西王派来京师的,原来猜错了,既然如此,不知贵会的陈总舵主眼下可好,不知道他的功夫可曾落下?真不知道杂家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若是没有这病或许还有希望,只是现在,唉…”
洪天啸在门外听得心中一动,看来这海大富竟然有和陈近南一较高下的想法,海大富武艺虽高,却是比自己还要差一些,更不要说和陈近南一较高下了。莫非,这海大富是因为身上有病,武艺打打打了折扣?嗯,很有可能。
洪天啸正思考间,只听茅十八似乎是一跳而起,问道:“你……你……你说什么?”海大富道:“杂家问的是贵会总舵主陈近南。听说陈总舵主练有‘凝血神爪’,内功之高,人所难测,只可惜缘悭一面,我这下贱人,只怕是没福拜见陈总舵主了。”
茅十八嘿嘿笑道:“姓茅的不是天地会的,也没福见过陈总舵主,只是听说陈总舵主武功极高,到底怎样高法,可就不知道了。”
海大富叹了口气,道:“茅兄,杂家早知你是条好汉子,以你这等好身手,却为什么不跟皇家效力?将来做提督,举将军,也不是难事,跟着天地会作乱造反,唉……”摇了摇头,又道:“那总是没有好下场,杂家有良言相劝,你不如悬崖勒马,退出了天地会罢。”
茅十八摇了摇头道:“我……我……我不是天地会。”言毕,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放大喉咙,大声说道:“我这可不是抵赖不认,虽然姓茅的不是天地会的,却是盼望加入天地会,只是一直没人接引。江湖上有句话道:‘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海公公,这话想来你也听见过。姓茅的是堂堂汉人,虽然没入天地会,然而决意反清复明,那有反投清廷去做汉奸的道理?你快快把我杀了罢!姓茅的杀人放火,犯下的事太大,早就该死了,只是没见过陈近南,死了有点不闭眼。”茅十八却也不是一根肠子直到底,顺着海大富的话向上捋。
海大富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汉人不服满人得了天下,原也没什么不对。杂家敬你是一条好汉子,今日便不杀你,让你去见了陈近南之后,死得闭眼。盼你越早见到他越好,见到之时说皇宫之中有个海大富很想见见他,要领教领教他的‘凝血神爪’功夫,到底是怎样厉害,盼望他早日驾临京师。唉,杂家没几天命了,陈总舵主再不到北京来,杂家便见他不到了。嘿嘿,‘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陈近南又到底如何英雄了得,江湖上竟有偌大名头?”
茅十八听他说竟然就这么放自己走,大出意料之外,站了起来却不就走。海大富见状喝道:“你还等什么?还不走吗?”茅十八这才相信海大富是准备放他走,便道:“是!”想要说几句话交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毕竟对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就连杨溢之也是稍逊一筹,只怕也只有洪天啸才是他的对手。
海大富看着茅十八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去,便叹了口气道:“茅十八呀茅十八,亏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这一点规矩也不懂。难道你不留点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