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宣布退庭,观众席上的人稀稀落落地离开。
程惜蕾移动视线看花雅,却见花雅侧脸嘴角弯起,松口气似的笑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扭头朝观众席看来,对上程惜蕾的视线,居然略微抬了抬下巴,神色挑衅。
程惜蕾脸色惨白,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警察将笑容诡异花雅押走了。
程惜蕾脑海里却忆起许慧嘴里所说‘花雅很后悔、跟她道歉的’那些话。
假的!果然都是假的!什么醒悟、后悔都是在演戏!
花雅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在骗许慧!一切都是为了哄骗许慧照看好她的孩子!
花雅显然已经猜到一切都是她设计所为,刚才那个表情在说:“你以为你赢了?你想让我死?很可惜你失败了!等着,我会刑满出狱的,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观众席渐渐空荡,程惜蕾与杜耀祖呆坐着,全然没有理会。
程诗彤与宋驿帆站起来,见两人还呆坐着。
程诗彤说:“都退庭了,你们俩还坐着干嘛呢?”
杜耀祖神色落寞,收回视线,正要起身,却听程惜蕾呢喃了一声,“为什么是死缓?”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颤意,杜耀祖不自觉顿住动作,扭头看她。
程惜蕾眼神空洞,脸上看不出喜乐,可她坐着一动不动,全身紧绷。
程诗彤看出程惜蕾有些不对劲,微微皱起眉头,扭头与宋驿帆对视一眼。
宋驿帆压低声音说:“这是近十几年来奉行的重罪轻刑化的法律。”
程诗彤也接口,“徐鹤当初判得是无期徒刑,相比之下,花雅还是要重得多。”
程惜蕾呼吸急促,缓缓攥紧了指尖,“花雅和徐鹤怎么能比?徐鹤是被花雅设计的!可是花雅这个女人算什么?她害死那么多人,她怎么能继续活着?她怎么可以!”
程惜蕾说出了杜耀祖的心声,杜耀祖满脸痛苦无奈地看着她。
程诗彤按住她肩膀,“姐,姐你冷静点,这是法律,你生气也是没用的……”
“冷静?”程惜蕾缓缓侧头,死死盯着程诗彤,声音徒然提高,“你居然叫我冷静?!”
程诗彤被她犀利又恐怖的眼神盯得浑身发紧,不自觉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
程惜蕾抬手攥紧自己胸口的衬衫,眼泪溢满了眼眶,却迟迟没有掉下来,她失控尖叫,“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我费尽心思才抓到她的把柄!这个恶毒的女人……”
程惜蕾昂着脖子,最后一句话喊得歇斯底里,“我只想要她死!”
因为眼睛睁得太大,眼白冒出来,整张脸扭曲骇人。
身子因情绪过份激动,急促的呼吸中,胸口起伏着不正常的弧度。
在场三人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她,他们抿紧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耀祖一是没料到程惜蕾一直在算计花雅,二是震惊程惜蕾心中的恨意会这么重。
程诗彤与宋驿帆也没料到这一点,程惜蕾失忆后变了很多,她变得善良聪明又理智。
可眼前的程惜蕾,还是他们所认识的程惜蕾吗?
她眼中充满对花雅的仇恨,可她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花雅的死活?
难道就因为花雅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恨?
程诗彤与宋驿帆忍不住猜测,难道程惜蕾……她真的恢复记忆了?
“你们没看到吗?!”程惜蕾忽然站起来,猛地抓住程诗彤胸口的衣服,“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居然挑衅我!她没有一丝悔改之意,她居然还挑衅我!”
程诗彤拧着眉头,发现自己看不得程惜蕾发狂的样子。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程惜蕾,犹豫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抿紧了。
程惜蕾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笑容中满是不甘与自嘲,“快两年了,我躲避她追杀,博取她的信任,在她身边扮小丑、装傻、虚情假意、我叫她姐姐……”
她笑得浑身不停地发颤,杜耀祖看着这样的程惜蕾,忍不住红了眼眶,胸口一阵绞痛。
他忽然感觉眼前所站的人并不是程惜蕾,而是那个不甘惨死,为亲友报仇的花皎。
在场三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哭泣发泄。
程惜蕾松开程诗彤,推开杜耀祖,眼泪糊了她眼睛,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一边笑着,一边踉跄着往外走,呢喃而语,“呵呵呵……姐姐……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好……不公平……这不公平……”
程惜蕾消失在法院,程诗彤与宋驿帆担心她,双双焦急往外追。
杜耀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低垂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滑出眼眶……
他才是那个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想过要做什么的人。
花皎惨死、花寄海去世,他以为那都是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