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是非常疑惑的。
按照他的估计,收了税之后,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刁难才对,他都准备好了打点关节的银币,但是抽分之后,他们拿到了都饷馆出具的都饷单,就可以开始收购货物了。
“这就结束了吗?似乎和总督说的不一致。”安东尼奥对着弗朗西斯科,颇为不解的说道:“西斯科,你在东方日久,大明官僚们办事,都是这么迅速和简洁吗?”
弗朗西斯科更加迷茫的说道:“正好相反,应该有税务官、城防官等等各种官员刁难才对,因为之前从吕宋货运到大明,就遭到过许许多多的刁难。”
“我们见到的那两个脸上没有胡须的人,应该是大明皇帝派的宦官使者,所以没人敢在使者在的时候,刁难我们。”
弗朗西科斯猜测那两个脸上没有胡子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宦官。
安东尼奥这才了然,开口说道:“看,你跟我说:每一个大明人都会变成海盗,没有人忠诚于他们的皇帝。”
“但是皇帝的使者在月港,这些官员连刁难我们的事儿都不敢做,如果这都不是忠诚,那忠诚又是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对这片神秘的土地,不是足够了解。”弗朗西科斯略微有些感慨,这片富饶的土地,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征服。
坐在数千里之外的天子,只需要派出两个看起来不那么壮硕的宦官,就能让地方官员收起平日那些丑恶的嘴脸。
果然是奇怪的而神秘的东方世界。
“我们带来了六百万的银币,这个小小的港口,能满足我们吗?”安东尼奥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道。
弗朗西斯科是西班牙任命的吕宋总督,他笑着说道:“你就是带来六千万的银币,哪怕是更多,月港也能满足你,当然你要是带来六亿枚银币,那就不行了。”
弗朗西斯科旧在吕宋,他太了解这片土地的富硕了,这里的产出应有尽有,就像是一个永远吃不饱的怪物一样,无论多少银币扔进大明,都无法填饱这个怪物贪婪的胃口。
张诚是非常忐忑不安的,他是宫里的宦官,领了宣海瑞回朝的差遣,在月港等待海瑞乘船从广州市舶司来到月港的时候,张诚做主,对洋船进行了抽分,这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甚至有些僭越。
“现在知道慌了?”张进却坐的安稳,看着张诚惶惶不安的模样,就满是笑意,出宫办差,都是能少说就少说,能少做就少做,能捞钱就捞钱,这才是宦官出宫的本职工作,这支持地方官收洋船的税,回了京,决计会吃言官的弹劾。
“等回了京师,陛下、太后是打是骂,是杀是沉井,都行,反正我把银子带回去了,这月港不就是天子南库吗?”张诚宽慰着自己。
把钱带回朝廷,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朝中言官凶狠,怕是又要抓着这件事弹劾内官干政了。
六月,海瑞接到圣旨就开始启程,自广州府电白港上船,来到了月港,停泊了一天,开始南上,至宁波停泊一日,再次出发。
八月初,海瑞在天津卫下了船,同行的还有他的夫人王氏、小女儿,两名宦官张诚和张进,以及二十四万一千二百两的抽分银。
海瑞以都察院右都御史正二品宣回朝中任事,他安顿好之后,先去吏部报到领了自己的印绶,和杨博聊了几句,又到都察院报到,和葛守礼闲谈一二,才回到家中。
次日的清晨,海瑞身穿正二品绣锦鸡补子,站在了文华殿前,等待着廷议。
右都御史本就是廷臣之一,海瑞的衣服有些宽大,吏部没想到海瑞会这般瘦弱,做的朝服有些大了。
净鞭三声响后,群臣入殿。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翊钧伸出小手说道:“免礼,朕昨日听闻海总宪回朝了,海总宪何在?”
“臣见过陛下。”海瑞出列,俯首说道。
朱翊钧打量了下海瑞,他站的笔直,略显清瘦,眼神炯炯有神,浑身的书卷气,无愧于山笔架的绰号。
“好好好,诸位大臣都坐,继续廷议吧。”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群臣就坐廷议。
葛守礼率先发难,开口说道:“福建道巡抚、巡按御史,福建左布政等一众,弹劾内官中人张诚,干涉朝政,私开海防接驳洋船,设卡抽分收税。”
张进置身事外,没有在弹劾的名单上,因为张进并没有表态。
王国光一听这话,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昨天这笔钱和内帑分账后,已经进了国帑,国朝财用大亏,国帑财政拮据,捉襟见肘,这笔银子,倒是能应应急。
冯保在观察形势,打算好好教训下葛守礼,虽然张诚是张宏的义子,但是这笔银子进了内帑,内承运库太监可是脸上乐出了褶子,朝廷没钱,内帑其实也没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讲那么多狗屁的大道理,屁用都没,手里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