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尬在这里。
“冯大珰以为呢?”张居正询问着冯保的意见。
冯保左看看右看看,低声说道:“咱家倒是觉得,陛下说得对。”
在冯保这个下人看来,这件事李太后有些小家子气。
眼下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皇帝需要朝臣们的认可,为了本就不应该修的房子,逐渐闹到这个地步,皇权本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为了四千两银子,这样踩在地上不停的摩擦,冲突,多少有些有损皇帝威严,没有格局了。
宫里用度极大,也有些捉襟见肘,四千两银子虽然很多,但宫里还能拿的出来,哪怕走内帑的账,给太后亲爹修宅子,也不是个什么大事,非要走外廷的账,不闹起来才奇怪。
“唉。”张居正和冯保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二人不再多言。
这件事走到这一步,其实走进了死胡同里,皇权不能退,皇权一退,臣权进三步,但是不退硬逼着国帑把这个钱出了,也损害皇权威严。臣权不能退,臣权退一步,可不仅仅是四千两白银,就能把这个窟窿给堵上,那可是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张居正回到了全楚会馆的书房文昌阁,坐在了皇帝御赐的太师椅上,这一坐,立刻感觉到了些不一样,这物件设计的极为精巧,确实很舒适。
李太后非要给他爹从外廷拿银子,这件事本身就是公私混淆定义不明引来的不必要的争执。
他的窗边放着一台千里镜,这台千里镜,也是皇帝御赐好物,却是看得远,看得清,有一次,张居正拿这千里镜看了一眼月亮,月亮略微有些泛红,上面并没有广寒宫,自此以后,这千里镜就多了仰望星空的作用了。
最近最让张居正头疼就是武清伯李伟要钱修房子的事儿了。
次日的清晨,廷议武清伯修房子的事儿。
工部尚书朱衡表示了强烈的反对,而且拿出了一本致仕的奏疏,表达了自己能力不行,工部没这笔银子,他给不了,谁能给谁来坐这个工部尚书的位置。
“我们工部的情况,元辅你是知道的,本就没有进项,到户部乞讨为主,这钱工部真的拿不出来啊。”朱衡那真是哭的心都有了,隆庆皇帝龙驭上宾,修陵寝的钱,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账,工部也是一拖再拖,拖不下去就致仕了事。
去岁趁着高拱和张居正斗法,上一任工部尚书直接溜了,也不是贪墨,是真的没有,工部这种地方,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
朱衡也不想得罪宫里,太后、皇帝、司礼监大太监、内阁首辅,朱衡那真的是一个也惹不起,他不是不想给,是没那个能力。
工部六部之末,虽然是明公,但在朝堂上话语权极其轻微,也没人给他送银子,让他张罗事儿,他的表态也不重要,是这六部之中,透明人中的透明人。
张居正说到这个事,也是头皮发麻,写好了浮票说道:“待我禀明陛下再做回复,朱公勤勉,就不要说什么致仕之类的事儿了。”
“朱尚书难,朝廷也难,宫里也难,大家,都勉为其难吧。”
而葛守礼拿出的奏疏,很有意思。
御史言官,请旨请停每月三日召开的常朝,理由是皇帝年幼,还是不要折腾的好。
张居正听闻也是一乐,笑着说道:“请命开常朝面见陛下的是他们,说我张居正当国隔绝内外的是他们,现在请罢常朝的也是他们,当朝廷法度是闹着玩吗?”
葛守礼拿出这本奏疏,不代表他赞同,他颇为确切的说道:“我不是很赞同,常朝乃是应有之义,君上理当见朝臣,朝臣理当见陛下,这是尊主上威福之权的大事,我们廷臣、阁臣没有资格限制此事。”
“还是每月召开的好。”
以前,葛守礼天天被冯保骂,后来是陆树声天天被冯保骂,再后来,是万士和被冯保皇帝骂,现在是朝臣们被皇帝骂,大家都淋过雨,为什么要给朝臣们撑伞呢?
感受下小皇帝的聪慧和巧思以及伶牙俐齿吧!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看了一圈,看到各部大臣都没有反对意见,写好了自己的浮票,这常朝的制度,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被骂的还不了嘴的,不仅仅只是廷臣,看热闹,谁都喜欢,也省的下面的人,不知道轻重,胡言乱语,惹得廷臣们跟着一起丢人。
廷议之后,张居正并没有让侍读和侍讲进来准备讲筵,而是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这工部实在没有,就转恩赐名义,由国帑出吧。”
边方修城墙、边塞的钱,都是直接从户部到地方,跟工部没关系,京师也就每年修修补补,最大的差事也就是修个皇陵,而且这几年修皇陵,都是勋戚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