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徐璠看着顾绍芳问道。
顾绍芳看了一圈,一甩袖子,逞强的说道:“吾不知,些许小民,饿死就饿死了!”
“嘴硬。”徐璠嗤笑一声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
“人心本贪,我等缙绅侵占本就是有违朝廷法度,聚集于此,是不想把侵占的常田还田。”
“人心就是这么的贪婪啊,占了不该占的,朝廷也没拿我们怎么样,就聚集起来,要给朝廷好看。”
“你又如何能保证,在涨到不饿死的那一分的时候,在座的诸位,不为了暴利,更进一步涨价,把手伸到百姓米缸最后一口口粮呢?把那根弦绷断呢?”
“靠在座诸位的良知吗?”
“有这种东西吗?”
这个问题又无法作答,若真的是能做到止贪欲,还能聚集这么多的权豪,在一起商量对策吗?
人心贪婪,利欲熏心,到时候决计不会维持在饿不死人的尺度内,而是愈迫愈急,把穷民苦力心底的怒火勾起来的那天,熊熊烈焰,一杯水如何熄灭这等烈火?
顾绍芳被问的有些懵,他求助的看向了几位长辈,几位长辈似乎也在思索。
这徐家老大的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回答我!靠什么!”徐璠振声问道。
“吾不知。”这次顾绍芳没有再逞强,只回答了不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此端一开,其发展进程,根本没办法被控制,到时候,必然是熊熊烈焰将这一切烧的干干净净。
“哼。”徐璠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顾绍芳说道:“你狼子野心,根本不是为了对抗朝廷的清理侵占之事,而是为了吃掉我们!”
“涨价涨到百姓受不了的地步,你昆山顾氏一定会开仓放粮,任由饿红了眼的百姓,冲进别家家门,捣毁别家宗祠,杀掉别家人丁,然后再以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出来用粮食安抚百姓,趁机兼并我徐家、沈家!”
徐璠此言一出,顾绍芳面色大变,所有人看向顾绍芳的神情都变了,大多数人都眉头紧锁,因为顾氏粮庄,几乎控制着苏松所有的粮道,到时候,顾氏放粮,把饥民们作为自己的保护伞,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指责可谓是极其严重了。
顾绍芳一下子就急眼了,挥舞着手说道:“你血口喷人,你胡说!我既然提议,自然是同进退!”
“好就算你同进退,怎么保证咱们一群利欲熏心的人,能同进退呢?朝廷天兵在侧,小民怒意滔天,为了讨好朝廷,谁又能保证大家都不投降呢?”徐璠清楚的知道顾绍芳已经掉入了他的陷阱里,立刻接了一句,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朝廷和南衙缙绅有矛盾,缙绅和缙绅就是一个紧密团结在一起,彼此不可分割的整体,牢不可破的联盟?
缙绅和缙绅之间也有矛盾,而徐璠这句话,直接敲碎了这个一击击破的联盟。
谁能保证在这个对抗朝廷的过程中,不会有互相背刺的情况发生?一定会有互相的背刺,而且极为凶残。
吃小鱼吃多少才能饱?一条大鱼下肚,都能打嗝了!
顾绍芳一下子就傻眼了,这徐璠如此擅辩的吗?
徐璠其实不善辩,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爹和自己家不被拉到菜市口砍头,才如此的急切,为了活命。
闹起来,朝廷或许会安抚别人,但是他们老徐家七十多口,一个都跑不了,全都是菜市口的下场,因为张居正摆明了车马炮,就是拿他们老徐家当那只杀鸡儆猴的鸡,自己老爹不服老,更不服张居正比他徐阶强,非要斗一斗,看不清楚屠户已经磨好了刀。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顾绍芳一听就急了,迫切的说道:“朝廷让还田,你家就直接还吗?”
“还啊,我家还完了。”徐璠两手一摊点头说道:“朝廷让我家,还田,我家还清了啊,朝廷还给我家留了一万亩。”
顾绍芳这才想起来,老徐家是第一个带头还田的,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这的确也是事实。
“当然,也不能这么算了。”徐璠转身看向了所有人说道:“咱们苏州、松江府最多的是什么?”
“是棉田,是佃户、失地百姓、佣奴、游坠之民,这些加起来是什么?是棉布、是生丝、是丝绸、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我们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朝廷要我们还田,我们就跟朝廷要船引!出海去,把棉布、丝绸卖到四洋去!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家里,才是钱!几亩破地,天天在黄土地里打滚,能打出银子吗?!”
徐璠说完,略有些忐忑的看着所有人。
眼下朝廷是利矛,而他们缙绅就是那个坚盾,朝廷的矛太锋利了,徐璠判断,缙绅们根本斗不过朝廷,尤其是现在,张居正看似履行的是臣权,但那是在文华殿,出了文华殿,张居正根本就是在履行摄政摄来的皇权!
而且是由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