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人反对,那就如此。”张居正开始贴浮票在奏疏之上,请陛下用印。
朱翊钧看了看,拿出了万历之宝盖了上去,这二十二万亩田到了俞大猷的手中,就又能安置一大批的俘虏了。
张居正拿出一本奏疏说道:“南京谏台湖广道监察御史陈堂,弹劾南京光禄寺卿兼应天府尹顾章志,大江沿岸匪寇众多,腊月仅仅半月失事盗就约五十余起,留都不宁谧,劾顾章志失职贿政姑息之罪。”
陈堂,张党嫡系的言官,这本冗长的弹劾奏疏里,不仅仅说顾章志尸位素餐,不好好做事,不捕贼及擒斩贼人,还收受贿,姑息自己党羽,搞得南京城里乌烟瘴气,一个月的时间,坐寇、贼帮火并十数起,百姓惊诧,顾章志不闻不问,还因为贿赂,纵容贼人。
这部分的贿政姑息,对南衙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虽然不好查,但是查明的就是十数万两之多。
张居正继续说道:“河道侍郎万恭劾顾章志贪墨事,江南运河水道延袤八百余里,每岁夏初开运河水充溢运道无虞,前岁改于年前十二月开闸,各河浅滞,诸坝断流,京口封闭之候,挑浚工费动以数万计,共征三十四营,力夫十万两千人疏浚。用银四十八万有奇,复核仅发十二万银,顾章志贪墨钜万,逾三十万两,怨声载道盈路。”
两封奏疏,直指顾章志贿政姑息之罪。
第二封奏疏,杀伤力极大,边方修关隘城墙,南方玩的就是疏浚河道,顾章志拿了朝廷四十八万两疏浚河道,结果他自己个贪了三十多万两!
疏浚河道,大家过一层手,就都沾一点油水,如果不是太过分,其实也没人揪着这个事儿弹劾,毕竟自从嘉靖以来,贿政姑息之风已经刮遍了整个大明天下,可是顾章志直接拿走了三十万,这就有点过分了。
他拿走三十万,那疏浚河道事中,土石木方的钱给不了,征调地方各府的力夫银也给不了,三十四营力夫十万两千人,连饭都不管,搞的各段河道的所在衙门压力极大,为了安抚这些吃不饱,还要疏浚河道的穷民苦力、失地佃户、游坠佣奴,各地衙门,也是挠秃了头,才能让这修运河,没有变成了隋末运河天下反。
最终把欠账一核算,这三十万银子的水,在哪里截流,就被万恭搞清楚了,一本奏疏直达天听。
直指昆山顾氏。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顾章志,理应就地解职,拿入京师,徐行提问。”
顾章志这两项罪名,都是证据确凿,不把顾章志给拿到京师来,抖擞一下,这三十万两的亏空谁负责呢?
“抄家吧。”谭纶听闻如此,眉头一皱的说道:“抄的晚一点,这三十万亏空,怕是朝廷要补了。”
现在抄家还能抄出来点,再晚点抄,怕是银子早就转移走了,田亩不能动,银子能动,顾氏动作比朝廷快点,三十万两,把户部卖了,也补不上这么大个窟窿。
去年朝廷总共就留下了十万两银子的结余,这还是抽分大帆船得到的。
葛守礼的心情颇为微妙,宣大两地也是长城鼎建有了窟窿,王崇古、张四维搞出来的窟窿,近两百万两,但是朝廷还是让王崇古、张四维把这个窟窿堵上,权当无事发生。
因为王崇古捏着俺答封贡这个事儿,京营不振,就没办法过分追究,糊里糊涂的糊涂的办了。
可是顾章志,直接就抄家补窟窿了。
因为东南倭患剿灭,而西北,鞑靼建立了大明金国,这就是养寇自重的可怕,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庆赏威罚皆不能入。
软柿子,张居正要捏,硬柿子,张居正就不捏了吗?不捏为何要振武,再建什么京营呢!
“抄家吧。”葛守礼是负责纠劾百官的总宪,他也没多少犹豫,同意了谭纶的想法,抄。
海瑞非常认同抄家,笑着说道:“抄。”
惹他张居正干什么!全天下谁不知道张居正眦睚必报?
海瑞建议、张居正牵头、皇帝首肯的南衙还田案,乖乖的把田还了,说不定还能从朝廷手里换到些船引,摇身一变,从土财主变成了海商,非要折腾,给宋阳山、汪道昆他们泼点脏水,把人惹毛了,这下连家都被抄了。
张居正是个循吏,懂的变通,他就是想把事儿办了,把自己的执政纲领实现,把天下还给小皇帝的时候,不是一个千疮百孔,不是一个一塌糊涂的江山,若是江南缙绅同意了徐璠的建议,肯低着个头,从圈地竭泽民力变成海商。
张居正一定会答应下来,还会请皇帝下旨褒奖一二,夸赞大明缙绅们懂事,深明大义,国家财用大亏,天下困于兼并,江南缙绅带头还田,把侵占的常田还给朝廷,这是楷模,这是天下缙绅的榜样,江南缙绅要在开海事上要一些特权,朝廷必然也会答应。
可惜,徐璠被削了官身流放蓟州,现在顾氏被抄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