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开始写敕谕,写了很久,才又誊抄了一遍,笑着说道:“送先生便是。”
“宫禁了。”冯保接过了敕谕,有些为难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问道:“宫禁对冯大伴还是个事儿?”
“以前不是,现在是。”冯保颇为坚持的说道:“陛下说过,宫里这条船不能从顶上开始漏,陛下身体力行,臣不敢违背,传个信儿还行,传旨不行,传旨得开宫门。”
人都是会变的,冯保现在追求在文华殿上骂人,今天骂孙继皋,陛下就指名道姓的让他冯保来,没让张宏来,这就是冯保在完成了陛下亲事农桑后,为保住自己的地位,所做的努力。
权力总是对它的来源负责,而冯保的权力只来自于皇帝,宫里这个斗兽场宫婢宦人们的权力,来自冯保这个老祖宗,他要是犯错,下面人跟着犯错,刺王杀驾案,是他的恣意导致出现了疏忽。
他开始遵守宫禁的时候,宫里再没人敢私自放人进来参观了。
朱翊钧一听也是一乐,笑着说道:“嘿,冯伴伴所言有理,明日吧,明日再传旨就是。”
小皇帝不复杂,尤其是天天跟在小皇帝身后当尾巴的冯保和张宏,对小皇帝非常了解,浑然如玉的赤子之心,纯白至质,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一眼看穿。
冯保和张宏做事对的时候,陛下心情极好就会叫伴伴,若是做的还算不错,陛下会叫他们大伴,若是做的不好,陛下一般都是直呼其名。
冯保在极力避免皇帝叫他的名字,他已经没有再一再二的机会了,再三就是死路一条。
次日的文华殿缺少了万士和,万士和被自己的弟子给气的厥了过去,也是让朝臣们目瞪口呆,只能说孙继皋的确是不当人子,拜了座主,却听张四维的话,那为何不拜张四维座主?
万士和还上了道致仕请辞的奏疏,廷议给否了,葛守礼最是反对,万士和跑了,那挨骂的不就变成他了吗?
大明军每日奏闻了战报,而李成梁和张学颜上了老长老长一道奏疏,朱翊钧看了一遍,都觉得有些晕,张学颜估计把这辈子的马屁都总结到了奏疏中,李成梁是武将不善言辞,他是车轱辘话车轱辘说。
反正就是廷臣们高明,元辅硬气,皇帝陛下又高又硬,肯让武将展布,还给了半饷,而且还承诺打完仗给全饷、抚恤、恩赏。
最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自己掏腰包补全了军饷,如果不是兵凶战危,有仗要打,两人就是爬也爬到京师来,给小皇帝磕九个头,以谢圣恩。奏疏中,他们也高喊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一定好好杀敌,连贼巢的蚯蚓都挖出来砍两半,鸡蛋黄都给摇匀了,送到御前请陛下明鉴。
自嘉靖年间以来,国帑内帑分明后,这么多年了,光听说皇帝从国帑往内帑搂银子的,这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往外吐钱的。
“辽东军士,有请战之心,军心可用。”张居正也没把这么长的奏疏看完,颇有感触的说道。
这次是裴承祖被杀了,那个跟逆酋王杲椎牛以盟的裴承祖!
这是骑在了辽东边镇的脸上撒野,李成梁要是咽下了这口气,辽东地界,他李成梁也不要混了,朝廷不给饷就不打了?朝廷现在不仅让他们打,还把之前欠的饷调拨了一半。
王杲闲的没事应该去挖野人参,而不是诱杀裴承祖,本来辽东就是个火药桶,非要点了。
张居正主持廷议,朱翊钧第一次在廷议上听到了番薯的名字,是薯粉制作成的杠子头火烧,外形边沿厚中间薄,十分坚硬水分极少,口味略咸的饼,这种饼也叫做征东饼、光饼,戚继光的光。
是一种耐饥的军粮。
这种杠子头火烧,是戚继光当年平倭的时候,专门为了野外作战,专门发明的口粮。
“不好吃,有点硬,应该加点油,还有点咸。”朱翊钧专门让张宏去取了一个光饼来,他艰难的吃完了这饼,喝了一碗水,差点给噎住了,他对这种饼评价不高,味道真的不好。
朱翊钧评价完了饼,对着张宏说道:“以后宫里每天进一个光饼,就拿军粮就是,年纪小,磨牙用。”
张居正本来还想进言说饼虽然不好,但是战场上不能讲究那么多,像戚继光一日连拔六十寨,一昼一百四十里,一个时辰二十里的急行军,哪里有好吃难吃的分别?有口吃的,都得大喊戚帅威武!若是再加一口火腿,心里怕是要犯嘀咕,大帅什么时候造反啊,这粮吃的不安心。
他之前讲唐太宗分了军中唯一一头羊给全军一起吃,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态度。
全大明,或者说有史以来,哪个将官跟军兵吃一个灶?只有戚继光带的南兵,所有人吃一个灶。
小皇帝知道难吃,还要吃,这就是同甘共苦。
陛下如此,何愁大明武备不兴,戎事不振?
庚戌之变,张居正就在朝中,当时戎政一塌糊涂,想要振奋,难上加难,眼下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