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张居正面色如常的说道,小皇帝有疑虑,张居正真的很用心的为小皇帝寻找答案,他知道的要比小皇帝想得更多,只是还没确定自己的答案对不对罢了。
朱载堉惊讶的看了一眼张居正,这个人有问题,这么离经叛道的话题,张居正居然就说一句简单,不应该立刻高喊着,《礼记》云: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谶纬之说妖言惑众之类,泄泄沓沓的唠叨一大堆才是。
素闻张居正对小皇帝极为严苛,就这么当帝师的吗?责难陈善都不说?
张居正也没说话,傅应祯对他造成的伤害,根本就是毛毛雨,小皇帝天天大锤小锤抡圆了砸的张居正头晕目眩,朱载堉说的这些,才哪儿到哪儿,张居正讲筵,小皇帝已经很多次问他,君父、君国是否一体,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张居正说是一体的,但是在践履之实中,国帑内帑分家,这是对君父君国一体的背叛。
政治正确要搞,事儿也要做。
之前就是在这个偏殿,小皇帝就论述过机械和心性根本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皇叔的意思是,大地不是平的,而是一个筒吗?围绕着地轴来回旋转,所以有了日出日落?”朱翊钧见张居正能听明白,开口问道。
就像是小皇帝身上有两片乌云一样,当解开了一个问题后,一大堆的问题接踵而来,应接不暇,比如此时小皇帝说的,如果大地是个筒,东西曲,为何南北不曲?
朱载堉摇头说道:“陛下在京师测北极出地角为39.98°,臣在郑王府枯坐数年,得陛下赐奇物,临行前观天,得郑王府出地角度为35.15°,这就出现了新的问题,陛下。”
“陛下,差了四度,这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呢?”朱翊钧略显疑惑的问道。
朱载堉颇为感慨的说道:“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若是看到了山间,不停的跑,马被累死了,也跑不到,这个时候就有了疑惑,天高穷于无穷,天极高不知几何,北辰就像是山尖,陛下在文华殿,臣在郑王府,虽然很远,但是相对于天高,怎么会如有如此差别呢?”
“所以,我们的大地,不是一个筒,而是一个球。”
天高穷于无穷,相比较北辰,从怀庆府河内县到大明才多远,就已经有了四度的差别,那是天不够高,还是地面是个曲面呢?
两个小宦官端着一个红色绸布蒙着的盘子,来到了皇帝的面前,朱载堉拉开了红绸布说道:“大地是个球。”
“如此,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俯首说道:“汉张衡《浑天仪注》云:天如鸡子,地如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刘宋何承天《论浑天象体》曰:“详寻前说,因观浑仪,研求其意,有悟天形正圆,而水居其半,地上下去地中皆同,水周其下。”
“世子所言,并非什么稀罕事,天地何说,各有不同。”
天什么样子,地什么样子,历代都有不同的看法,天圆地平,中国居中,只是其中的一个说法罢了。
为了解开下小皇帝的疑惑,张居正可真的是尽力的去看了不少书,对于大地是个球这种说辞,自古以来就有,因为地球是个球的话,能解释的问题很多很多。
朱载堉继续说道:“《周官》云:“日影于地,千里而差一寸。”
“元嘉十九年壬午,刘宋何承天言:是六百里而差一寸也。”
“永平元年戊子,北齐信都芳言:二百五十里而影差一寸也。”
“唐时高僧一行、南宫说等人,黄道游仪、水运浑天仪,遣官分赴各地,测候日影,回日奏闻,北极出地高,51°铁勒回纥部、北极出地高18°的林邑,《大衍历》成。”
“南宫说带领诸官吏天文博士等,自滑州白马、浚仪、扶沟、至上蔡武津,四地绘测。”
“用仪器复矩仪测量北极高度,并用八尺高表测量冬至、夏至、春分和秋分,日正午的日影长,测绳丈量了其间的距离。得北极出地高度相差一度,地距351里80步。”
显而易见,朱载堉说的很明确,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主张,从周官到刘宋何承天、北齐信都芳、唐时一行法师、南宫说,地圆说的拥趸,甚至还践履之实,借仪器的奥秘,进行了测量。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六分仪,疑惑的问道:“皇叔说的朕听明白了,从周时起,就发现了同一时间,影长有差别,到了魏晋南北朝,践履之实为六百里一寸,到了北齐时候,就成为了二百五十里一寸,到了唐朝时候,利用复矩仪这种仪器,就开始测量北极出地角度了。”
“皇叔所言复矩,是何物?”
朱载堉三两笔画出了复矩的模样,就是一个将直角曲尺翻转过来,在直角顶点悬一重锤,在两根垂直的尺之间设置圆弧,上面标有刻度。
只要沿一根尺边观测北极星,重锤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