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万顷,八千万亩田啊,按照洪武年间的五十亩田养一户的算法,这就是一百六十万户,他们侵占了田亩,死活不肯纳正赋,百般逃脱,朕想了个馊主意,今天廷议之后,让先生也看看能不能行,骂名什么的,先生来担一担吧。”
“今年把先生写的《四书直解》一股脑刻印,刊行天下,定为官样,责令有司照式翻刻,这样天下读书人都算是朕的同门了,御史反对此事,但是这知识的解释权,还是得掌握在朝廷里比较好。”
“大约就这些事,没有再多了。”
朱翊钧念完了他的祭文,当然他的祭文是用文言文写的,但是他念的时候,并没有用文言文念,洪武皇帝喜欢用白话文发圣旨,大明太庙,太祖高皇帝是龙头老大,当然按老大的意思来。
他将手中的祭文扔进了火盆里,烧给了祖宗们,这是他今年的述职报告。
在太庙祭祀之后,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开始每日的廷议,大年初七,又要开始上班了,大明官署在初五就开始坐班。
礼部尚书万士和,甩了甩袖子俯首说道:“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古不奇,进陛下亲飨太庙,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臣…顿首长泣。”
万士和激动无比,他之前一直以为会是英国公张溶代天子祭祀,但现在终于迎来了皇帝亲飨,这对礼部而言是个大事。
朱翊钧已经读完了论语,自然万士和说的什么,禘,是一种祭祀之名,就是天子既祭其始祖,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祭于太庙,天子亲飨就是禘。
孔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鲁国国公擅自用禘礼,鲁国本是诸侯,僭用天子之大祭,已是失礼,及举祭之时,又不诚敬,是失礼之中又失礼。
之前成国公代祭,都十分的诚敬,礼部也不想说什么,现在天子亲飨,也算是一尝礼部之夙愿。
自从嘉靖二十一年之后,礼部每年上奏都要唠叨一遍,太庙一年五祭,其他时间就不说了,过年皇帝总要亲自过去看看。
结果礼部把嘉靖皇帝给唠叨烦了,嘉靖四十五年初,老道士亲自下旨,罢除过年以外的四次祭祀。
这么多年,礼部尚书到了万士和这里,终于把皇帝请到了太庙祭祀,终尝夙愿。
隆庆元年、二年、五年,高拱和张居正屡次联名上奏请隆庆皇帝主持太庙祭祀,都不能成。
这不是说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对祖宗没有恭顺之心,全是是因为宫里还有一处奉先殿,算是老朱家的祠堂。
自洪武三年设,成祖文皇帝朱棣迁都后沿用旧制,太祖认为太庙的四时祭祀,不足以展陈孝敬亲人的哀思,又在宫门内柬面建奉先殿,以太庙象征外朝,奉先殿象征内朝。
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在宫中奉先殿常祭祀列祖列宗,奉先殿祭祀,那祭祀的是老朱家的祖宗,而不是大明朝的皇帝,所以礼部反复请求,最终却不能成行。
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都一个意思,大明朝臣不当人臣,懒得带着这帮臭鱼烂虾见祖宗。
今年小皇帝肯太庙亲飨,也算是肯定了万历三年大明朝堂上的朝臣,他们不是臭鱼烂虾。
元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大司马谭纶、大司徒王国光、大将军戚继光、总宪海瑞,都是国之肱股之臣,今年还打了胜仗。
总宪葛守礼、刑部王之诰、礼部万士和、吏部张翰、工部朱衡也都还算是称职,就以万士和这个倒数第一,他还有点礼义廉耻之心,做得不对,还想着改,不比之前那个死不悔改陆树声强一万倍?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廷议吧。”
张居正拿着一本奏疏面色惊异的说道:“万尚书啊,你这个长发礼是个什么东西?我读书也不算少,怎么就没听说过咱们大明还有这个礼法?什么叫长发礼?”
张居正表示闻所未闻。
“陛下十二,应该蓄长发了,所以才要有这个礼节。”万士和解释了下什么叫长发礼。
“诸位听说过吗?”张居正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询问着所有的廷臣。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张居正拿着奏疏开始掐算,他把自己读过的所有国史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也就找到了一个嘉靖二十七年有告内殿祝文一首,是当时的皇太子之礼,和皇帝也不同。
“不懂。”张居正放弃了检索,对着万士和说道:“万尚书这是祖宗成法吗?”
万士和不疾不徐的说道:“正统六年六月初六,英庙日渐长大,以是日长发告奉先殿,故有此礼。”
群臣像是被施加了大沉默术一样,一言不发,提谁不好,非要提明英宗的祖宗之法。
朱翊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惊诧不已的问道:“万尚书,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