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谭纶、王国光等人,都直接定义自己为循吏,循吏以做事为主,做成事就是良臣,做不成就是庸人,滚蛋回家卖红薯。
而王崇古干脆就是认为自己是个浊流,他就是想发财罢了,只要能发财,他连自己的亲外甥都能以合适的价格售卖。
这就是朝堂的众生相,可是标榜自己清流,却不清廉,这不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天下的好事,还能都让他们给占了去?就因为他们能说会道?哪有这等美事?
张居正思索了半天说道:“那就依海总宪所言,清廉者清议,为清流,贪墨者浊议,为浊流。诸位以为呢?”
张翰想了想说道:“那要是出身富贵呢?家里富贵,也要清贫吗?人本就有豪奢,志向高洁,不肯同流合污,就不是清流了吗?”
“以海总宪为参详,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张翰说完,廷臣们都看向了张翰,都没人搭理他,甚至没人回答他。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格外有趣,葛守礼也说海瑞的标准太高,大家都没觉得有问题,张翰一开口,大家都不理会他,其实很简单,葛守礼是真的觉得高,以海瑞为标准也真的高,葛守礼在就事论事。
而张翰此话,到底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张翰在给谁当官?给陛下当官?给朝廷当官?给大明当官?给他自己当官?
恐怕是在给权豪们当官。
朱翊钧开口说道:“海总宪的标准的确有些高了,世间几人能做到?要为小民张目,总不能不会种地吧,若是连种地都不会,连五谷都不分,下逮士庶樵陶农吏,不过是虚妄也,就以这个为标准吧,是否会种地。”
“先生以为呢?”
“陛下圣明。”张居正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种地这个标准,恰到好处。
陛下都会种地,你说伱不会种地,还说自己为小民奔走,连小民最为关切的肚子问题,都不了解,这就是虚伪之人,绝非清流。
浊流就是浊流,装什么装!
“吏部部议推举户部左侍郎郭朝宾为工部尚书,诸位以为如何?”张居正又翻出来一本奏疏,说起了工部尚书的人选。
工部,六部之末,从户部左侍郎到工部尚书,很难说是升迁还是明升暗降,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人手,尤其是朝中皇陵修缮之事,兹事体大,现在进工部尚书,需要把这个大雷给排了。
并无人反对,郭朝宾就是出来抗雷的,并非谁的党羽。
张居正继续说道:“阅视侍郎吴百朋阅视宣大,奏言:奏言宣大屯田事,国初地饶赋轻,屯军乐垦,其后以地饶加赠赋额,又以军兴加增税亩草束,以致逋欠流移,近宣大督抚王崇古,多方招垦应者如云,计新垦入额田四万七千五百顷田亩顷,今岁阅视,实徵共五百一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四亩,今岁比去岁再增三十八万亩有余。”
“王公贤才。”
王崇古自己一愣,他从宣大回京已经数月,他并不是很清楚吴百朋在宣大到底做些什么,原来是去盘查他垦田数目去了,他笑着说道:“一般一般,本分而已。”
王崇古垦田是为了赚钱,朝廷说发实物才给军饷,王崇古是为了拿到朝廷给的银子,但这的的确确是安土牧民的功劳。
十九万失地佃户的确是个大功劳,吴百朋去阅视,事实也是如此,功是功,过是过。
很快王崇古意识到这封奏疏的重要性,他回京任事是庆赏,而不是张翰、张四维的族党举荐,这对王崇古在朝为官,意义重大,也就是说,至少在入京为官这件事上,王崇古可以很清晰的跟张翰、张四维进行政治割裂。
这个大司寇,是他王崇古堂堂正正凭着功劳挣到的,而不是族党的姑息之弊。
这对王崇古而言,非常重要。
张居正翻看着奏疏,这封奏疏很长,还附有一份鱼鳞册,上面是新垦田亩的具体位置,还有安置百姓户数,是六册一账中的一册,张居正之前还以为王崇古夸大其词,垦田是肯定垦了,恢复荒芜额田,肯定做了,但是四万七千顷这个数字,是有些让人怀疑的。
太多了。
但是吴百朋的实徵为五万一千多顷,甚至还多出了三十多万亩,这是王崇古在宣大的政令惯性的影响。
张居正非常乐意看到王崇古的转变。
王崇古在宣大的余威顶多维持两年,宣大的巡抚督抚,一个吴兑、一个方逢时,都是能玩出谎报军情威逼朝廷的臣工,宣大稍微振奋的局势,会再次糜烂。
张四维,真的是蠢货一个。张居正看着手中的奏疏,也只能摇头。
“宣大督抚吴兑上奏请北虏三娘子至宣府作客,代俺答汗封贡。”张居正说起了俺答封贡的具体安排,这和辽东战事有关。
这也是常态了,大明对东北用兵,就在西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