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国帑和内帑出钱,王御史,国朝财用稍振,可是也没多少余钱,这头对土蛮汗用兵,那头水师营造,不是不想,是做不到,你可清楚了?”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加赐皇叔三百银币,以示亲亲之谊。”
皇叔这张牌,最开始的用法,就是为了省钱的同时彰显亲亲之谊。
“臣,清楚了。”王致祥长松了口气,他可比裴应章幸运多了,就是挨了两句骂,皇帝还肯解释,没有挨打,更没有流边。
况且,他上奏疏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皇帝赏赐了皇叔朱载堉,表达了亲亲之谊。
“阅视军务吏科左给事中王道成在不在?”朱翊钧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继续处理国事。
王道成阅视山东军务,发现了若干的问题,这些问题确实存在,比如沂州卫逃军极多,王道成说沂州卫非常重要。
言:沂郡左控青齐右连兖鲁,背负泰岱之险,面俯淮余之卫。元以来屡被兵革而日照濒海,嘉靖以来防倭甚严,太祖平山东,亦命中山王徐达先下沂州,遂长驱而北,诚齐、鲁之噤喉矣。
就是这个关键地方的军务开始糜烂,逃军越来越多,这引发了王道成的关注,甚至还在六月份亲自前往,刚刚回京,就写成了这本奏疏。
“臣在。”王道成出班俯首说道:“陛下,沂州卫逃军之事,臣已经察闻清楚。”
“是何原因?”朱翊钧开口问道。
“一言以蔽之,山东有个衍圣公孔氏。”王道成选择了直言不讳。
他用一句话概括了他这六个月的走访调查,山东兖州有个衍圣公,军屯卫所的逃军是个极为普遍的现象,可山东的情况更加严重。
王道成此言一出,那可是直接往朝堂扔了个大炸弹出来,把朝官给炸懵了,王道成,实在是太勇了。
在纠仪官一阵威武和肃静之声后,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道成俯首说道:“近年衍圣公,责借卫军修工,劳费不堪,以致班务废弛军伍逃亡;其二,则是罚班扣粮,军兵庶弁皆贫乏每月粮止二三钱银,惨不忍睹;其三,罚工,一月追银一两二钱,三月追银三两六钱,计各军一岁之粮不足完一班之罚。”
王道成十分详细的解释了这三方面的原因,衍圣公借调沂州卫军兵给自己的田亩修水渠灌溉,结果导致军兵困苦劳累,就直接逃亡了,这是直接的原因,其次就是罚班扣粮,王道成本来以为是军将苛责,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是没有。
这个解释起来不复杂,沂州卫的粮草由山东供应,而山东因为衍圣公兼并过多又不纳税,导致山东亏空巨大,而辽东都司的粮草也由山东提供,为了保证辽东都司的粮草供应,沂州卫就出现了亏空,沂州卫越来越少,一个月只有二三钱银的配给了。
大明京营一个军兵一年十八两,一个月是一两五钱银,而沂州卫一个月只有二三钱银,这个军饷,已经无法保证基本生活了,逃军出现理所当然,一个壮丁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要保证的是全家人的生活。
逃到哪里去,逃去辽东,或者干脆落草为寇。
最后便是罚工,衍圣公府责借卫军修工,干的不好还要罚钱,干三个月不仅仅拿不到衍圣公给的钱,还要倒找钱给衍圣公府,一个月一个人就是一两二钱,搞到最后,全军的粮饷不够交罚款的。
“如果朕是沂州卫军兵,朕也得逃啊,是只有沂州卫吗?”朱翊钧听完之后,由衷的说道,给衍圣公府干活,居然还要倒找钱,这找谁说理去?没地方说理,跑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是今年轮到了沂州卫倒霉罢了。”王道成再次选择了直截了当,他既然把这个事捅了出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衍圣公府不是今年一次,是年年都找卫所借军兵修工,不是垦荒就是疏浚沟渠灌溉,山东的逃军尤其严重,正好今年轮到了沂州卫。
之前不是没发现,只是衍圣公作为儒门至圣先师的后裔,朝廷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现在,王道成捅破了。
“奇了怪了,衍圣公府凭什么借调军兵修工?!连黔国公府都是让自己的家奴去做工。”朱翊钧满是奇怪的说道。
王道成斟酌了一番回答道:“黔国公府自然不敢过分苛责军户,毕竟云贵多生苗,外有莽应龙为大患,过分苛责,莽应龙就和这些西南生苗沆瀣一气里应外合了,衍圣公府也消停了几年,倭患渐止之后,旧念复萌,便又开始了。”
“至于衍圣公府凭什么借调军户,臣愚钝,不知其详。”
这件事最怪的就是,衍圣公府借调军兵做工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甚至成了一个默认的惯例,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王道成都没查清楚。
“启禀陛下。”万士和站了出来,俯首说道:“孝宗朝,弘治七年,衍圣公上奏言田亩荒芜水利不兴沟渠堵塞,请命征调民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