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九边军费一年六百六十万两白银,京营和南衙水师一年支持二百七十万两白银,这就是九百万两的白银支出,即便是组建一支六千人的精锐骑兵,大明每年的军事支出就超过了一千万两。
而万历初年,在张居正急匆匆的完成了全国的清丈还田,将田亩数从四百万顷提高到了七百万顷,完全实行了一条鞭法的万历九年,大明当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两千二百一十七万两。
而现在在清丈没有完全完成,在一条鞭法未曾实行的万历五年,一年一千万两的军事支出,占据了大明一半的财政支出,这已经算得上是穷兵黩武了。
得益于毛呢官厂、西山煤局、松江、南衙、福建造船厂、各大织造局的结余,广州、福建、松江市舶司的海贸的不断扩张,稽税院在南衙、浙江、湖广、福建等地的追欠,让大明的财政没有再次赤字。
万历五年十一月户部开始了审计,一个月的时间,户部算清楚了大明的税赋,折算白银为2037万两。
减去今年的支出后,国帑结余了二百三十万两有余,而内帑结余了三百万两,国帑存银大约有九百万两,内帑超过了千万。
内帑的收入增长主要来源于皇庄的生意,大明皇帝实在是生财有道,就比如皇庄里的燕兴楼,一楼设立的精纺毛呢大厅,光是千分之三的抽成,一天就能有近千两之多。
王国光这个大司徒尽职尽责,绝对对得起皇帝的信任。
大明真的很穷,因为收不上来税,万历九年已经是晚明最辉煌的一年了,到了万历二十三年,废了新政穷疯了的万历皇帝派出了税监,四处聚敛,一年也不过八百万两。
和大明用一套税法的鞑清,在顺治十一年,税收就达到了3165万两,鞑清能收的上来税,是刀子磨得快。
“陛下,臣是不是佞臣?”张居正突然开口说道,表情有点失落。
朱翊钧大惊失色,惊骇无比的问道:“何出此言?!”
“陛下,永定、永升毛呢官厂,今岁上交利润超过了三百万两,大司寇一己之力超过了臣和臣的张党五年的奔波,臣稍微盘算了下清丈以来的税赋增长,居然比不过大司寇的官厂,这还是给大司寇家里分了账之后的利润。”张居正可以和汉武帝感同身受,他费劲了心思干了五年,结果还不如王崇古一个人的官厂赚得多。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晋党在之前张四维及同党族诛之后,实力大减,在如此剧烈的朝堂倾轧之下,王崇古的官厂,可谓是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其利润超过了张居正所有的努力。
“感情先生就是昨天晚上想这个想到早上才睡?”朱翊钧这才知道张居正到底为何要熬夜了。
先生大抵是睡不着,躺下一闭眼就是王崇古这三个字,张居正推行考成法,他也对自己考成,这结果自然让他寝食难安,进而怀疑自己是个佞臣。
“诚如是。”张居正的脸上还露出了一点迷茫,自己这五年做的真的对吗?清丈激化了朝廷和缙绅之间的矛盾,折腾来折腾去,结果上看,却不如王崇古。
“先生也是糊涂了,矛盾说还是先生的学说呢,朕也不提其他,就王崇古这个人而言,没有先生好言相劝,他怎么肯回头是岸?”朱翊钧摇头说道。
张居正那不是好言相劝,那是重拳出击,差点把王崇古打死的重拳出击,到现在王崇古都有心理阴影,张居正只要还活着,王崇古就会胆战心惊的继续履行自己的承诺。
王崇古那不是回头是岸,那是被打的奄奄一息,才肯回头的,当初宣大长城鼎建,王崇古可是倾尽家财的堵上了窟窿,安置了十九万游坠百姓失地佃户,才算是把当年的僭越那笔账给平了。
朱翊钧继续说道:“永宁、永丰毛呢官厂的盈利,其实是大明富国强兵的一个结果,不是戚继光在大宁卫、会宁卫的接连取胜,羊毛生意能做的如此安稳?北虏肯坐下来谈,三娘子肯一趟一趟的入京来,那还不是不敢南下抢?”
“这清洗羊毛的白土,还是从大宁卫桃吐山找到的,没有先生富国强兵,哪来的白土?”
“先生也是说胡话,张居正新政,这五个字,是能用朝廷财税去衡量的吗?的确,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是金钱不能衡量一切。”
“永定、永升毛呢厂,是新政的成果。”
“先生,这吃第五个包子吃饱了,前四个包子就没有吃吗?先生着相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看的很清楚。”
佞臣?谁是佞臣?张居正的新政,用金钱去衡量,那就是无价。
吏治的清明、军队的振奋、学政的清朗、商贸的兴盛,朝廷的税赋当然可以体现,王崇古督办的是朝廷的官厂,不是他自己的,官厂也是大明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