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调阳、王崇古和万士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三月的春风没由来的带着一股寒意,想法,陛下收收您的神通吧。
陛下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而且往往都是那些要人命的馊主意,这次对王世贞进行穷追猛打,陛下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这文人墨客,最重视名节,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甚至还要建立惠善堂这类的善堂,博誉于一时,故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先生把他们的面目刻画的入木三分,为了名声,连廷杖都是肯吃的,甚至不以为耻,引以为荣。”朱翊钧首先把自己为何要对王世贞穷追猛打讲明白清楚。
杀鸡给猴看,每一次动刀,不仅仅是物理上消灭敌人,还要震慑敌人。
大明文人最重名节,朱翊钧这次要顶格处置王世贞,日后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再敢参与到这种邪祟的事里,就是这等下场。
“首先是赐字赐匾,朕已经亲笔手书了‘文人之耻’四个大字,将这块牌额送往王世贞的王家,挂在大门上,有明一朝,决计不可摘下,地方有司,随时查问,但凡未曾悬挂,以谋逆论罪。”朱翊钧首先打出了自己第一招,亲笔手书赐字赐匾,朱翊钧的字极好,往常也没少赐字赐匾,现在正好拿过来用。
王崇古背后生出了一层的冷汗,当年陛下对付张四维都没有如此的严厉。
张四维和皇帝那是政斗,张思维被皇帝给发现了,找到了证据,顺着戚继光大胜的东风,朱翊钧发动了雷霆一击,但这种政斗局限于朝廷的顶层建筑,朱翊钧并没有过分的追击,可是王世贞以主盟文坛之首参与到合一众的事中,事涉民生。
王崇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四个字,民贵君轻,这是被太祖高皇帝删掉的孟子的章句,陛下没有说,但是这么做的。
事涉民生大事,朱翊钧的处置就是这么严厉,哪怕是顶层建筑撕扯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斗到你死我活,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朱翊钧作为皇帝,也不多加过问,比如王谦毒杀张四维、火烧张四维家宅,买通张四维近侍等等,朝堂这个王八池子,不斗才奇怪。
造成了恶劣影响,就会招致雷霆万钧。
王世贞是个肉食者,是曾经的巡抚,是大明的进士,是文坛魁首,他参与到合一众事中,对多少人起到了榜样作用?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大明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坠落深渊。
朱翊钧要防微杜渐。
“其次。”朱翊钧拿起了水杯喝了口水,看着里面飘起的几颗枸杞,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己难道已经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吗?
显然是某个未能得偿所愿的皇后,在水杯里面加的!
还有?!
王崇古和万士和互相对视了一眼,前工部右侍郎罗汝芳是对的,皇帝他真的不好惹,没事别招惹,该死就自杀,别给陛下找麻烦。
“文人擅长以文词谄媚奸恶,却不擅长以文词诛罚奸恶,这怎么能行呢?这根本没有骨鲠正气。”
“这样,天下百官,人人写一份抨击王世贞参与邪祟之恶,从现象、问题、原因、办法四个角度去出发,论述此事,万太宰辛苦些,从百官的文章中挑出十篇来,刊登邸报流传,百官文牍若有重复,一律考成下下,全无忠君之心,也无体国之意。”朱翊钧对着万士和说道。
万士和瞪大了眼睛,俯首说道:“臣领旨。”
王崇古汗流浃背,这一下子不烂大街也要烂大街了,皇帝有命,不得不从,那大家都对王世贞口诛笔伐,日后谁来给王世贞犯案?这案子至少五十年内,没人肯翻案,都是亲历者的徒子徒孙。
五十年后,翻不翻案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还有。”朱翊钧又开口说道。
这次连吕调阳嘴角都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下,陛下这一套又一套的,实在是令人应接不暇。
居然还有!
“把百官写好的文章,全都刻成石碑,送到王世贞的祖宅里,大司寇,这个石碑座大点儿,可不能轻易推倒,用料也扎实点,刻的深一些,别过个十几二十年,就看不清楚明白了。”朱翊钧对着王崇古交代着石碑的细节,这石碑可不是随便刻的,要经久耐用。
毁了敕造石碑,那可是要杀头的!
“臣遵旨。”王崇古面色五味杂陈的俯首领命,皇帝是真的杀人又诛心。
“最后。”朱翊钧说完又顿了一顿,观察着三位重臣的反应,之前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眉头紧蹙,可是这一次他刻意停顿,留意三位的反应,发现他们全无反应。
显然,不是不感觉惊讶,是已经麻木了。
“把王家的祖坟刨开,把邸报那十篇雄文,埋到祖坟里。”朱翊钧讲出了他的想法,把邸报刊登的那十篇送到王世贞的祖坟里,让王世贞的列祖列宗也看看,王世贞到底做了些什么,招惹了陛下如此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