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钱有粮不等于军卒能获得钱粮,朝廷有钱有粮,不见得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这需要执行。
最典型的例子有两个,一个是南宋,富的流油的南宋,照样打不过北面的金国和蒙古,而另外一个例子就是鞑清,鞑清在末年,真的非常有钱。
顺治年间,鞑清朝廷一年岁收2400万两白银,那时候摄政王多尔衮还没有一统天下,在康熙二十四年,朝廷的岁入达到了3585万两,在乾隆十八年,增长到了4000万两,随后一直持续到了道光年间,都是4000万两上下幅度。
光绪到宣统年间,鞑清朝廷一年岁入开始节节攀升,光绪十一年是7700万两,而到了宣统元年,清廷一年收入26321万两白银,超过了两亿六千万两白银岁收,即便是付完了每年的赔款,仍然有极大的富足。
大明最鼎盛的岁收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和万历六年,折银大约为2800万银。
鞑清收税入了关,征辽饷还收了近三百年,到了宣统三年,溥仪宣布退位。
到了鞑清末年,手里握着海量银子的鞑清,是决计不敢强兵的,可不强兵如何面对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鞑清试探的强兵了一,就这一次,是袁世凯小站练兵,后来袁世凯把清廷的摊子都给掀了。
朝臣们一直让皇帝警惕戚继光,因为皇帝真的给了戚继光太多太多的事权,让他带兵出征,很可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这种事历史上也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宋太祖黄袍加身,欺负孤儿寡母。
时至今日,即便是再挑剔的言官,也无法从戚继光身上挑出一点毛病来,戚继光出塞之后,是一个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悍将帅才,凯旋之后,戚继光就变的十分内敛,过分忍让。
所以,怎么把钱粮发给军卒,就成了大明朝富国强兵实践中的最大问题,而这个问题,是戚继光、谭纶、王国光三人共同完成的,戚继光是张党、谭纶是浙党、王国光是晋党,三方合力,通过发放实物、提前发饷、走访询问等等手段,完成了饷银的最后一里。
第二天清晨,鼻青脸肿的扯力克和布延再次跟大明开始了谈判,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结果,牛羊的数量大量减少,台吉报备朝廷也不再强求,但是其他的事,戚继光一步也不肯让,最终达成了临时停战条约,这份条约在扯力克和布延签字之后,正式生效。
至于这个临时,临时到什么时候,那就不是戚继光能够决定的了。
扯力克和布延会带着一式五份的条约拿回去让土蛮汗和俺答汗用印,而后土蛮汗和俺答汗各自遣使入京,获得大明皇帝的下印,才算是和谈结束。
十天后,朱翊钧收到了戚继光的书信,美滋滋的看完,笑容满面,这么苛刻的条件,北虏都肯答应,看来是真的被戚继光给打怕了,那就可以积极筹措下一步了。
戚继光在书信里还告了贱儒一状,翰林院翰林、万历二年进士陈兴瑞到了大宁卫后,还要喝清前龙井,直接被谭纶给扔到了营造营干了两天活儿,大碗凉茶都喝的可高兴了。
谭纶有两件心事,第一件事就是收复大宁卫,第二件事就是收复河套,下一步就是复套。
大宁卫是大明东北方向的大门,是防止北虏和东夷合流的战略要地,而河套则是解决三边军镇粮食短缺的唯一办法,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就是河套平原,重新夺回河套,延绥、甘肃、宁夏军镇的军粮就能得到保障。
哪怕是日后风力又变了,大明朝廷又穷的当裤子,大明军兵民们也能自己屯耕,不至于饿着肚子戍边。
谭纶以为自己死的那一天,都无法得偿夙愿,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了。
朱翊钧乐呵呵的将戚继光的书信交给了冯保说道:“内书房誊抄收入古今通集库后,把原件给朕拿回来,朕还要妥善保管。”
他和戚继光的书信,他和张居正的奏对,都是死后要跟着他进棺材的东西,朱翊钧专门弄了个松脂填充的模具可以把书信奏对,长久保存下去。
哪怕自己被后世开棺鞭尸了,这些书信,这些奏对,都可以证明,张居正和戚继光不是佞臣贼子,他们所思所虑从来都只有大明,只有中国的利益。
“陛下,大司徒王国光和户部尚书张学颜到了门前,请求觐见。”张宏有些犹豫的说道,张宏知道这二人为何而来,为了稽税院而来。
“宣吧。”朱翊钧点头坐直了身子。
王国光和张学颜上了一道奏疏,《论稽税院稽税条陈疏》,翻译翻译就是稽税院稽税行为准则,朱翊钧朱批否定,并且下诏此事不过廷议,不准。
稽税院稽税是极为粗放的,甚至是抽象的,而且有点像包税制,只是像,并非包税,稽税院只稽税不惩奸除恶,不交税就是最大的恶,交税之后,稽税院根本不管你干什么营生。
而王国光和张学颜的奏疏,就是为了粗放式的稽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