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当着高拱和张居正的面,说起了车轮以上皆斩的屠杀令,目的其实是询问张居正对和解的态度,这是说给高拱看的,张居正和高拱都是务实的政治家,他们对大明和北虏问题有着自己的见解。
在隆庆年间,张居正和高拱都赞成和解。
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为什么大帝国的边疆,总会刷新出蛮族来,和大帝国不断的征伐,似乎永远如此,周而复始,杀戮不断。
其实很简单,因为大帝国的扩张,将其赶到了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导致其只能通过劫掠才能活下去。
不是他们自愿成为蛮族的,也不是他们自愿离开适合生存的地方,而是帝国的不断扩张,把他们赶到了那个地方,而且蛮族和未开化的野人相比,其实是半文明的种族,他们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律法,有自己的军队建设。
成吉思汗执行车轮以上皆斩的屠杀令到忽必烈时候的止杀,都是从未开化到半文明的转变。
真正野蛮的、完全没有文明的、未开化的、连孩子都杀的野人,最终都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可能被恶劣的自然环境所淘汰,可能被帝国的文明所吞并,可能会被帝国文明衍生的半文明种族所消灭,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种族连名字都会变得陌生,直至彻底消失。
半文明的种族是帝国文明的衍生物而已。
通常情况下,半文明的种族有两种下场,完全融入文明帝国,比如匈奴,还有一种就是反客为主,比如罗马亡于日耳曼和奥斯曼人。
罗马帝国的北方有一群海盗蛮族,而中原的北面有一片巨大的草原。
朱翊钧对蒙古的态度一直是这样的,以战促和,和解不了就武装驱逐,让北虏走上自己的宿命之路西进。
朱翊钧在王之诰家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而后打算前往北大营操阅军马,在临行前,冯保跟一个小黄门耳语了几声。
冯保站在车外,低声说道:“陛下,问清楚了,黄悦忠这次的讲学,说是徐阶支持的。”
“不管他,去京营。”朱翊钧笑了笑,说完便关上了车窗,他还有正事要忙,热闹是要看的,正事也是要做的。
真的是徐阶指使了黄悦忠进京讲学,讲那些无君无父大逆不道的话吗?可能是,也可能是别人给徐阶扣的屎盆子。
徐阶这个筐,是个很好的筐,很多的事,都可以扣在他的头上,这不是将来的事,而是正在发生。
君臣是否是名异实同,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因为黄悦忠的学说自己都不信自己,他要真的想让自己的学说被广泛认同,就必须要基于矛盾说和公私论去讨论,那那些糊弄人的话,就没办法说出口,无论是矛盾说还是公私论,都是极其重视实践的学问。
从北大营回到京师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前往皇宫,而是去了皇家格物院,停靠在午门前的那台望天镜已经拉回了钦天监,大彗星在皇帝大婚之后,就已经观测不到了,而皇庄里千里镜的销量节节攀升,内帑太监崔敏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来。
皇叔朱载堉前日就已经上奏,请皇帝回京后到格物院,有要事奏禀。
这次大彗星到访的观测,不只是钦天监,还有皇家格物院,和大明数以万计的仰望星空的人,观测到了大彗星的出现和消失,事实证明了,大彗星的出现和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万物无穷之理的一种。
皇家格物院门前的卧石上,那一句【行之者一,信实而已——朱中兴】依旧如初,朱翊钧看着那一行字,大明皇家格物院切实的做到了这一点,以事实说话,用数学的方法,去探索万物无穷之理的奥妙。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朱载堉带着格物院的格物博士见礼。
朱翊钧点头说道:“免礼。”
“这个藏经阁建的很好,那个是格物院望天镜所在吗?”朱翊钧指着格物院图书馆的顶层,最高处进行了改造,现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六分仪和望天镜,望天镜就是反射式天文望远镜,格物院这台的倍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20倍。
巨型六分仪的测量更加精准,这是宣德、正统年间,帖木儿王国国王兀鲁伯用实践证明过的。
“还请陛下移步。”朱载堉让小黄门在前面领路,而他详细的介绍着自己观测大彗星的种种。
“陛下,在九重天的体系下,我们通常认为,除了月亮以外,所有的天球,都是永不改变的,万历元年,出现了客星,那颗客星不是出现在月亮到地面之间,而是出现在了月亮之外。”朱载堉一边走一边说着大明九重天体系对客星的理解。
“对万历元年客星观察中,我们发现,客星这颗星星,并没有相较于背景星空而移动。”
“到了万历五年十月的彗星,这颗彗星相比较背景星空,发生了位置上的改变,根据我们五个月来数以万次的观测,我们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彗星刚开始出现的位置在月亮之上,甚至在土星之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