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还活着吗?”朱翊钧又批阅了一本奏疏,这是三边今岁军饷核发的明细,户部和内帑太监已经算过账目,今年仍旧没有欠饷,万历三年起,一直到万历十二年,大明九边军镇从未欠饷,这也是大明九边自设立之后,唯一一段时间没有欠饷,连续了九年。
“禀陛下,还活着。”冯保低声说道:“他之前一直想要自杀,被缇骑给拦住了。”
“拿一份驾贴来,他想死,那就别拦着了。”朱翊钧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王世贞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他是斩首示众,还是畏罪自杀,都没什么差别了。
“朕其实一直在等,等他幡然悔悟,他的自陈疏,每天一封,朕都认真看过了,哪怕他提出去边方,去吕宋,去长崎,戴罪立功,朕都能准了,可是没有,他一直在乞求宽恕,执迷不悟,人不自救谁又能救他呢?”朱翊钧把驾贴写好,驾贴就是皇帝特批的文书,要去刑部盖章留存的,日后王世贞的死,就不是瘐死,是皇帝法外开恩,准其自杀。
王世贞是执迷不悟,他的自陈疏写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下,可是他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丝的悔改,根本不想戴罪立功,只想皇帝宽宥,只想获得特权,却不想任何的付出,从来没有理解,权利和义务的对立和统一。
王世贞,从头到尾就没有读过矛盾说,他打内心就瞧不起张居正这个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的泥腿子,就像是孔府瞧不起大明皇室那句,凤阳朱,暴发户。
朱翊钧将驾帖交给了冯保,冯保叹了口气,这王世贞是真的真的蠢!陛下大婚之前,把王世贞的狗命单独留了出来,不就是给张居正一个面子吗?毕竟张居正和王世贞是同榜出身,陛下已经有了宽宥之意,王世贞但凡是有一点点的悔改之心,陛下也就是顺水推舟把王世贞流放海外了。
陛下的目的是防止贱儒们再参与到这类邪祟的事儿,可是王世贞,完全不体陛下仁心,就是不肯认错。
嘴上说错了那不是认错,得拿出行动来,比如周良寅,他从没上奏说知错,可是跟在侯于赵的身后,垦荒垦田,亲事农桑,甚至成了半个农学家,这才是认错。
陛下是肯给机会的,冯保就抓住了陛下给的机会,现在还是陛下身边的老祖宗,而王世贞还是傲。
朱翊钧摸出了一本奏疏,思虑了半天,最终朱批,让冯保交给内阁明日廷议,陕西石茂华在兰州成功的开办了羊毛官厂,成功的经验增多后,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羊毛官厂开始试着推行,这些官厂不隶属于朝廷,隶属于地方,可是隶属于哪一级,就成了问题。
“山东地面为狗送殡的事儿,就没人出来站缙绅豪右们吗?”朱翊钧批阅着奏疏还在询问风力舆论,对于狗碑和狗棺材,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朱翊钧非常好奇大明的反应。
冯保不理解陛下为何有这样的疑问,给狗送殡,天理难容,他疑惑的说道:“没有,对错一目了然,这些个缙绅乡贤们,最近的杂报都在讨论衍圣公不端,有辱夫子圣贤德名,都喊着要救出孔夫子来。”
“没有就好。”朱翊钧点头,还是有些欣慰的,至少这年头,给狗送殡这种奇闻,连拿钱说话的杂报,都不知道如何给乡贤们洗地了,可怜狗,还是可怜人,这是个立场问题,作为人要跟人共情,难道要跟狗共情不成?那不成狗了吗?
山东孔府为狗送殡之事一出,连徐阶那堆烂事,都没人关注了,甚至连徐阶的风评都有所好转,大家都是势要豪右,徐阶的惠善堂,的确把孩子养活了,卖是卖了,可的确是把父母无力养大的孩子,养到了能卖的年纪,而这帮山东地面的乡贤,道德败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徐阶这两天那是对兖州孔府感恩戴德。
王崇古很快就开始反馈皇帝的圣命,王崇古提出了犬决的处斩方案,就是把凌云翼送入京师的案犯,跟狗一对十,如果这人赢了,再斩首示众,如果狗赢了,那自然分而食之,王崇古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大理寺卿陆光祖则表示了激烈的反对,陆光祖认为国有成法,这些人犯了罪,按律法处斩便是,犬决算是怎么回事?
朱翊钧对王崇古犬决的处斩方案非常感兴趣,可是次日廷议,还是被明公们给否了,让王崇古和朱翊钧相当的失望。
明公们的理由和陆光祖的理由一样,国有成法,既然有规定应该按照规定进行处置,如果进行犬决,那么岂不是和这些缙绅乡贤等同的恶劣,将犬的权力凌驾在了人的身上吗?而且犬决也有损圣名。
朱翊钧倒是不在乎名声,他推行新政,名声这个东西早就没了,可是群臣们那是非常在乎,在激烈的争吵之后,仍然按死刑三次查补,而后斩首示众论。
朝中讨论着犬决的可行性,而司礼监禀笔太监李佑恭快马加鞭赶往了济南府给凌云翼宣旨。
李佑恭的马骑得很好,因为他是陛下的陪练之一,一路上换马人不歇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佑恭就见到了凌云翼本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