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在哪里,其实可以从公私论去论述,朱翊钧在保护更大集体的利益,而孔府在保护他们更小集体的利益,根据张居正理论,公私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
朱翊钧笑着说道:“天生贵人,不是天生贱人,贵贱啊,一体两面对立而统一。”
朱翊钧看向了牢房里的孔胤林,还没有放狗的时候,孔胤林在拼命的跑,不停地摔跟头,他狼狈不堪,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贵人应该有的模样,贵贱大抵就在一念之间。
朱翊钧之所以跟陈竹抬杠,是因为陈竹太紧张了,他的情绪太过于焦虑。
对待穷民苦力小民的时候,朱翊钧总是那么的有耐心,甚至还要照顾到陈竹的情绪。
“太后没有懿旨吗?”朱翊钧问冯保,他来监刑,按理说这种作恶,李太后也不应该让皇帝目睹才是,即便是日后有人论起来,皇帝也是不知道的,都是臣子的错。
冯保又询问了小黄门,十分确定的说道:“太后没有懿旨。”
李太后放手了,陛下已经大婚了,雄鹰翱翔于天际,开始独自捕猎,世间的丑陋也应该让陛下亲眼目睹了,因为皇帝要做一个英主明君,皇帝要大明再次伟大,皇帝要矢志不渝的振兴大明,那就必然要面对这些丑陋。
朱翊钧笑了笑说道:“放狗吧。”
“汪汪汪!”
牢房的门被打开,猎犬们猛地冲了出来,而后将孔胤林团团围住,猎犬们没有立刻展开扑杀,因为在它们一贯的印象里,人,这种两脚生物是他们的主宰者。
很快在饥饿的推动下,猎犬开始了尝试性的进攻。
“滚!滚!”孔胤林吓傻了,他奋力的手蹬脚刨的希望远离猎犬,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无法对猎犬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猎犬认定了面前的人,不是主宰,而是猎物。
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陈竹攥着拳用力的锤在墙壁上,慢慢的蹲下,开始抱头无声的哀嚎着。
这些日子,他一直有些焦虑、有些后悔,这些孔府的贵人入了京,皇帝真的会杀了他们吗?自己不动手,真的还有报仇的机会吗?睡着的时候,总是能看到自己刚会走的儿子,还在襁褓里的女儿,和满是疲惫却非常满足的妻子。
在亲眼看到孔胤林被分而食之的时候,陈竹内心情绪的阀门被猛然打开,蹲在地上如同一座小山一样,一抽一抽的哭。
痛陈心扉的痛,哭都哭不出声来,失了声。
朱翊钧面色不忍,拍了拍陈竹的肩膀说道:“大壮,都过去了。”
大壮是陈竹的小名,他的儿子小名叫铁蛋。
“凌部堂批评的对,孔家店还是杀的晚了。”朱翊钧再次对冯保十分确切的说道,一个山一样的汉子,被逼成了这般模样,陈竹甚至做过一段时间的响马,后来朝廷募兵,才投了军。
朱翊钧,询问他的意愿,陈竹还想做海防巡检,朱翊钧准许,让人把陈竹送回了北大营,给了一些恩赏。
“先生当初让朕见外官、见县丞、见耆老、见百姓,说是洪武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的确应该。”朱翊钧在回宫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对张宏说着话,张宏也不搭话,陛下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朕记得万历元年,丫头就这么高,躲在陈县丞的背后,偷偷的看着朕,那时候,先生也是觉得朕年纪小,让丫头陈述冤情的时候,朕还能看到善,陈县丞顶着陕州卢氏的压力,也把丫头护了下来,可是呢,陈竹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人性的善,只有恶,这才是人间的常态,这才是百姓苦楚。”
朱翊钧的确是自言自语,一件事发生了,他就发现当初张居正的刻意安排,哪怕是让皇帝见识到人间的恶,也要带着善良,唯恐陛下对这人世间变得绝望。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呢?”朱翊钧略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而此时大明首辅次辅阁臣廷臣,大理寺卿、两位都察院总宪,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他们要对案犯和案情进行调查,这是三司会审,王崇古负责这次的审问,也就是王崇古要担负杀孔圣人血脉的恶名。
王崇古没有丝毫的负担,身后名,这种东西,对于王崇古而言,屁用没有。
王崇古是商人出身,做一件事最喜欢计较利益得失,这个差事他挨了骂,能在陛下那里换到圣眷。
况且不见得一定会挨骂,那些个狗碑可是被皇帝拓印了存在松脂里,就孔府干的这些糟烂事,哪怕是读书人也只能唾沫,划清界限,儒学的核心是仁,仁的核心是学道爱人,给狗送殡这种奇闻,何来仁?
“衍圣公,你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灭人九族,陛下都不敢制造这种杀孽。”王崇古翻动着案卷,啧啧称奇的说道,他看完一卷就给海瑞一卷。
王崇古说的是实情,张四维死了,他王崇古一家活的好好的,他可是在九族的名列之中,而且张四维的部分家眷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