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朱翊钧一摆手,看着王国光说道:“今天朕才用十二条五桅过洋船,换了万里海塘的种植园,今天下午,这奏疏就到了,感情大司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跟着陛下有钱赚。”王国光非常确切地说道,这本奏疏能通过部议,还是大明皇帝个人的信誉坚挺,同时这个赚钱的能力,有目共睹,红毛番就下单了一千六百万银,这是何等恐怖的盈利能力。
一条五桅过洋船造价不过五万银,卖就卖二十万银,这银子哪有这么好赚的!
“唯利是图!”朱翊钧看着奏疏,思考了片刻说道:“大司徒,你不老实,你在转移话题,朕问你,你为什么要找朕呢?国朝也可以自己去南衙投资啊。”
王国光也十分坦率的说道:“陛下,这七百万银真的朝廷去投资,怕是一厘钱都收不回来,这到时候就是追欠,也没地方追欠去,现在还开海了,这帮蛀虫吃了之后,逃之夭夭,去哪儿追欠去?”
“还是通过陛下的好,陛下的钱,追欠起来方便。”
朱翊钧能说什么?帝制的先进性?
拿朝廷的钱是贪墨,拿陛下的钱是造反,贪墨还需要查办,造反只需要平叛抄家就是了,所以,王国光宁愿给把陛下,让陛下以个人的名义投资,他也不肯通过朝廷的条条块块去分这笔钱,这笔钱被人给侵占了,坐失之罪,他王国光要背负这个罪名的。
朱翊钧理清楚了王国光的思路之后,看着王国光,指了指自己说道:“朕怎么感觉被大司徒给利用呢?”
“臣惶恐。”王国光只是惶恐,他没有否认,他就是这么想的,利用皇帝赚钱。
朱翊钧拍了拍桌子,满是笑意的说道:“你惶恐,你一点都不惶恐,欺天了!”
他拿起了大印,盖在了王国光的奏疏上,却没把奏疏还给王国光,而是让冯保去了内阁,这笔银子可不是王崇古那笔银子,需要有投资契约的,朱翊钧承诺年化4%的利息给国帑兑付。
王崇古那一千万两,朱翊钧给不给,给多少,那都看皇帝的意思,没有明确规定分红的比例和利息,完全看朱翊钧的良心,而国帑的这笔钱,则是个固定的利息。
4%看起来不多,可是户部可以不停的追加投资,而且,如果国朝有战事,皇帝就要想办法把本金还给国帑,维持国朝运转。
如果朱翊钧不给呢?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国失大信,人心启疑罢了。
“对于万里海塘的种植园,大司徒有什么想法吗?”朱翊钧询问着自己生意合伙人,现在,王国光代表国帑是以生意合伙人的身份,在讨论经营问题。
“朕比较顾虑,这些种植园,大明百姓们不肯前往,占据了统治阶层的主体人口的绝对数量不够多,朕担心这些种植园,无法长治久安,更加明确的说,大明百姓故土难离,恐怕种植园之事,做不成。”朱翊钧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王国光看着陛下,而后思虑了片刻,选择了实话实说:“陛下,多虑了,咱大明,只缺生计,不缺人丁,桃吐山上挖白土的汉人比俘虏还要多,这也是侯于赵、周良寅在大宁卫、会宁卫、彰武等地屯田,能够屯的出来的原因。”
“只缺生计,不缺人?”朱翊钧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王国光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天下困于兼并。”
“朕明白了。”朱翊钧思索了片刻,听懂了王国光的意思,故土难离,其实说的是活得下去的人,活不下去的时候,总要以活下去为第一目标,天下困于兼并,失地的农户数不胜数,出海就成了一个选择。
朱翊钧深居九重,哪怕是已经用了所有手段去了解生民苦楚,但思考问题的时候,还会有一些自以为是,出海在当下,仍然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行当,出海的人几乎都是活不下去,才去海上讨生活,他这个认知是没有问题的,他只是低估了生民苦楚的数量。
这个绝对数量,完全足够了。
张居正这一句天下困于兼并,虽然只有几个字,却显得格外的沉重。
这个时候,张居正和皇帝的新政,就发生了冲突,开海和天下清丈还田,就产生了根本性的矛盾,清丈还田,是为了让势要豪右们把田亩还给陛下,如果真的做到了天下清丈还田,那百姓们安居乐业还会出海?
这清丈还田耕种需要人,拓土开边需要人,开海还需要人,大明的人丁,能够满足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大明人真的很多,兼并问题的严峻,远比朱翊钧想象的更加剧烈,还田只在大明的南衙十四府进行,杭州和苏州紧邻,但杭州也只是进行了清丈,并没有进行还田。
朱翊钧开始跟王国光梳理这2707万两白银的投资。
直接投资,主要的还是船厂的产业链的建设,这个船厂的产业链是很漫长的一个投资,海事学堂需要扩建,培养舟师的同时,也要培养水手,同时在各处投产船厂、桐园、铆钉厂、纺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