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离朝之后,皇权和臣权彻底失衡,这是张居正的责任,他把权力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股脑还给了皇帝,这种失衡的局面,对于朝局是不利的。
可很快,朝士们就变得失望了。
因为张居正再一次拒绝了皇帝的夺情诏书,甚至正式表露了自己打算归隐了。
张居正的理由是:臣母高年多病,臣进退踌躇,容臣侍母尽孝。
张居正的母亲也七十多岁了,尽孝之后还要丁忧守孝,这就是明确表示自己不肯回朝的态度。
“唉。”朱翊钧发现张居正是真的难对付,他居然还想跑,大明新政他起的头,他想跑,就跑得了吗?
朱翊钧收到了张居正的奏疏之后,思前想后,从书架上取来一份试卷,递给了张宏说道:“下章吏部,春试行此卷。”
张居正是绝对跑不了的,朱翊钧不需要过多的出手,甚至不用给张居正施压,他给朝士们施压就足够了,自然会有人替他去劝张居正。
张宏看了眼冯保,冯保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份试卷可不普通,是皇帝出的一份极其难的算学卷,难到陛下都要思考许久,甚至都解不出来的题,就是拿到国子监的明理堂、拿到格物院给格物博士们去解答,这些格物博士都考不了九十分。
春试,就是大明翰林院的进士们、国子监的举人们,任官考试,算学考过了九十分,才能参加遴选。
这么一份大剂量的算学卷砸下去,进士和举人们,怕是要哀鸿遍野了。
万士和是吏部尚书,他拿到了春试的算学卷,立刻就傻眼了,这也不用怕泄题了,这玩意儿就是泄出去,也没人能做到九十分不是?!
矛盾说比算学难?那是没见过这份试卷。
万士和立刻让人备车,前往了宜城伯府。
“宜城伯、太岳先生!陛下这份试卷,别说是我,就先生来做,能做九十分吗?那显然不能,先生和陛下斗气,误伤善类啊!误伤善类!”万士和将陛下赐的春试卷递给了张居正,满头是汗的说道。
一个也考不过,他这个吏部尚书肯定被骂死,被骂就骂,反正万士和天天被骂,也习惯了,可是这吏部任事是要推行的,这一个人都没有,大明官员任免会出现缺口,他这个吏部尚书也不用干了。
缺员几个没问题,一下子缺员这么多,万士和当然不答应。
张居正拿起了试卷,打开一看,稍微看了看,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陛下对这些个贱儒真的是恨之入骨啊,这以笔为刀,杀的就是他们的锐气。”
万士和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道:“宜城伯到底有何顾虑?”
“其实没什么,就是突然停下来,就不想往前走了,想歇一歇,陛下走的挺好。”张居正靠在椅背上,思索再三才说道:“其实归根到底一个字,懒。”
“懒?!”万士和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居正,满是怀疑的问道。
张居正点头说道:“对啊,我其实很懒散,趁着还走得动,想到大明大江南北转一转,听说这岭南的蛇虫厉害,也听说这辽东雪岭有猛虎,只闻其名,未曾亲眼目睹,实在遗憾。”
“人不都这样吗?不那么急切的时候,都会犯懒病。”
“那伱怕是无法偷懒了。”万士和反复咀嚼后,才确定了张居正萌生退意的理由,真的只是想四处游玩,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只能说是皇恩浩荡,圣眷正隆给了张居正错觉。
万士和看着张居正,摇头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就是死了入了土,还是和这朝堂割不断,你想走,是决计走不了的,风力舆论不变,大势不变,你想走,不会有人答应的。”
“万太宰看的通透。”张居正十分认同,这朝堂上明公坐久了,就成了个政治生物,个人色彩会逐渐褪色成为底色的一部分,因时而动,因势而行成为了一种行为标准。
政治生物离开了政治,就跟鱼离开了水一样,立刻就会死亡,张居正想要归隐,根本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求。
“先生,汉宣帝曾经说过,我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乱我家者,太子也。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可是先生矛盾说的内容,阴阳相济,矛盾相继。”万士和又开始劝张居正了,并且打出了一记回旋镖,狠狠的打在了张居正的身上。
万士和的矛盾说造诣和他的礼法造诣一样深厚。
张居正得意之作就是矛盾说,而霸王道杂之和矛盾说是十分类似的,汉宣帝儿子汉元帝柔仁好儒,最终应验了汉宣帝的谶言,果然是这好儒的太子,乱了汉室江山。
当今的陛下,又太过于霸道了,缺少了王道。
这一阴一阳,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陛下过于霸道,终究会出现一些个问题,皇帝陛下准备好了夺情的诏书,现在突然拿出来,显然陛下也意识到了,孔府刚刚伏诛,就应该稍微缓和一下,但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