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能影响国朝命运的个人,进行道德批判没有意义,因为压迫、朘剥阻碍生产力发展如同矛盾一样,普遍存在。
社会的问题不是由个人道德问题引起的,自从大明皇帝坚定的支持张居正新政以来,大明言官们弹劾的奏疏,也在逐渐的变化,逐渐从对个人的道德批判,转向了对事实的批判,转向了对社会结构的批判。
赵南星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对个人道德的批判,将社会问题归因于德不配位,即某个人道德败坏导致了天下颓废,这是不符合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基本新政理念。
赵南星,落后于当前版本了。
对于赵南星的处置,张居正其实可以不说话,但他表达了自己的赞同,甚至还批评了一句赵南星,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仿佛这件事是因为赵南星触怒了他这个元辅太傅,所以才倒了霉。
陛下年纪尚浅,一些狂风和日后坟头上的垃圾,他这个太傅还能抗一抗,再苦一苦这贱儒,骂名他张居正来担。
廷臣们看了一眼张居正,而后选择了默不作声,朱翊钧清楚的知道,张居正在保护皇帝的名声,在保证皇帝圣明无损,功业无垢这件事上,张居正是铁杆的保皇党。
赵南星就此失去了遴选官考的资格,要么前往吕宋和大猩猩龇牙,要么就回籍听用,不踏入仕途,这等于说赵南星用了他这一生寒窗苦读换来的功名,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赵南星会怎么选择?朱翊钧笃定他会前往吕宋。
“有一件案子,非常古怪,这自古都是这穷民苦力欠乡贤缙绅的钱,到了咱们大明颠倒了过来,这乡贤缙绅反而倒欠了百姓的钱,这可是稀罕事,最近京西密云出了个案子。”王崇古颇为玩味的说道,这个案子并不是很复杂,只是比较稀奇。
穷民苦力穷的一家六口穿两条裤子,这乡贤缙绅就是想借小民的钱,也借不到。
这大明的乡贤缙绅真的是逮住蛤蟆攥出尿来,能从穷民苦力身上榨出血来。
王崇古颇有感触的说道:“赵吉,行七,乡人惯称赵老七,这赵老七是菜户营,就是永乐以来,给京营送菜的农户,时光荏苒,这京营起起落落,到了赵老七这一代,他们那一里十一户,是给京西孙氏送菜,这头几年还好好的,今年,京西孙氏的家主孙志诚,突然不给结钱了。”
“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赵老七不是自己一户,而是菜户营他们那一里,一共十一户,欠的钱也不多,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两银子,这京西孙氏不肯结钱,这赵老七几番前往讨要,都无果而返,赵老七找笔正写了一纸诉状,将这孙志诚告到了密云县堂。”
朱翊钧眉头一皱的问道:“谁赢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一般来说,孙志诚家大业大,家里养了十几个诉棍,当得起一句手眼通天,县堂里知县事跟孙志诚一桌喝酒,这县尉、县丞、班头,各个都跟孙志诚来往密切,孙志诚必然赢。”
“可孙志诚还是把官司给输了,毕竟密云是顺天府,是京畿,这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密云知县也不敢胡来,他包庇了孙志诚,那就是政以贿成,是姑息之弊,所以孙志诚输了。”
“可是这个孙志诚,玩起了无赖,就是不给,说是没银子,密云知县就派了衙役上门告知孙志诚:孙家家大业大,一共就一百三十多银,这要是闹起来,孙志诚吃不了兜着走。”
“他没钱?”朱翊钧眉头一皱,看向了赵梦祐说道:“缇帅,去看看他家里有没有钱!朕觉得他家里没钱,若是有,能欠着不还?若是有,就让他没有,知县都判了他还钱,他还不肯还。”
“还有没有王法了!”
嫉恶如仇朱翊钧,一刻一分一秒都不肯等,密云知县既然顶着压力判了,知县没有能力执行,求援到了朝廷,那朱翊钧派缇骑来执行,既然自己说没钱,那就不要有钱好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这孙家说他们家没有银子,只有帛币,还不是精纺毛呢的帛币,是之前那个妖僧如登,兜售的开过光的棉帛币,这妖僧如登被抓了,这棉帛币,就一文不值了。”
“啊?”朱翊钧呆呆的说道。
群臣们呆滞的看向了王崇古,这个妖僧如登,已经在海瑞和王崇古的紧密配合之下,开始走死刑流程了,那开过光的棉帛币,这孙志诚居然敢倾家荡产的买,真的是太罕见了!
王崇古摇头说道:“这孙志诚就是鬼迷心窍利欲熏心了,觉得精纺毛呢的帛币能水涨船高,这佛祖认可的棉帛币也能水涨船高,这一下子就赔的周转不济。”
精纺毛呢是多方催动,还有陛下在中间操盘,是大明朝廷开采人矿的工具之一,那棉帛币,佛祖认可有什么用?人间事,人间君王来管。
王崇古略显无奈的说道:“赵老七去孙府找人理论,这第一次去就被打了出来,第二次去发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