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许诺,也是檄文。
既然尚久决定不走了,那么尚久不走,到底换到了大明皇帝怎样的承诺?自然是平倭的承诺。
是倭寇先惹大明的!
自嘉靖二十年以来,东南倭患千里狼烟,妻离子散,百姓路死道旁!
大明励精图治,水师浩荡,帆船在白云之间前行,连秋天的大雁也要避让,船上的战鼓敲响,连滚滚雷声都被遮蔽,大明收琉球的领土,不是白收,是给出了灭倭的承诺。
“今中山王久逃亡,朕设馆阁以酬,惟愿永绥海国、共享升平,惟尔君臣亦世世永孚于休。”
“特赐展角全纱帽一顶、金厢犀束带一条、常服罗一套、大红织金胸背麒麟圆领一件、青褡补一套,玉圭一枝、五章绢地纱皮弁服一套、麒麟纹大氅一件,纹银五万两,为常例。”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钦此。”
冯保将拂尘拿在了手里,小黄门将圣旨卷好,交给了琉球国王尚久,算是完成了尚久内附的典礼。
“臣叩谢皇恩。”尚久端着圣旨,再拜谢恩,他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低声问道:“陛下,臣有一惑,这一年五万两银子,是每年都有吗?”
朱翊钧闻言,眉头稍皱,他本来是有些歉意的,毕竟是强行挽留尚久在大明,但是尚久不关心他的灭倭许诺,直接问待遇,让朱翊钧心中那一丝丝的愧疚烟消云散了。
正如圣旨里说的那样,琉球的子民,都是大明迁徙过去的繁衍生息,而琉球地面倭寇横行,尚久这个模样,指望他励精图治,抗倭拒敌?琉球马上就不属于他了,他还在那关心一年五万两的白银花销。
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朱翊钧说城门楼子,尚久说胯胯轴子。
“朕不给你,你这琉球王府,吃什么喝什么?”朱翊钧看着尚久,越发亲切的说道。
琉球的海税,抽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就够琉球王府的生计了,一年五万两白银,大明还是付得起的,这是个血赚的买卖。
大明在琉球能收到税,可不代表琉球国王尚久能收到税,他若是真的有办法,还能只养一百二十人的卫队?
“臣叩谢隆恩!”尚久面色大喜,果然那个常例是他理解的常例,每年五万两银的花销,供他花天酒地,绰绰有余了!
尚久欢天喜地的走了,朱翊钧看着尚久的背影就是直摇头,这个尚久,真的枉为人君。
他其实准备一整套的流程,他让尚久回去,尚久哭诉说倭寇逞凶,朱翊钧在痛心疾首的历数倭寇的罪行,尚久同仇敌忾,满是悲愤的请大明皇帝遣王师安定,朱翊钧以祖宗成法为例,琉球是不征之国,大明无法前往云云,尚久哭诉琉球百姓苦楚,倭寇凶逆,朱翊钧勉为其难。
这一套流程,朱翊钧跟礼部对过戏,礼部也告诉了尚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但是尚久一入殿,就只关心自己内附后的待遇问题,该配合演出的时候,视而不见,朱翊钧也懒得跟尚久继续对戏,直接宣旨,少走了不少弯路。
“先生,此为治人者呼?”朱翊钧看着尚久,询问张居正。
五星帝师张居正,摇头说道:“德不配位,窃居高位而已。”
也就是陛下英明,张居正才敢这么说,按照皇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表现,这句话,张居正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他这么说,群臣还以为他张居正要造反呢,现在陛下英明如此,张居正自然有话可以说。
张居正现在的烦恼,都是幸福的烦恼,而不是殚精竭虑,国朝仍无法振奋的烦恼。
“两位倭国的使者,还有话要说吗?”朱翊钧让两个倭国上殿,自然是吓唬尚久,让他好生思考怎么说话,另一方面,则是对两个倭国的使者表态,无论倭使来的目的是什么,大明的手伸向倭国,是势在必行。
大明需要银子,而倭国有银子。
“臣为大明贺!”毛利元清根本没有任何负担,先是一句道贺,直接把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
朱翊钧疑惑的看着毛利元清,大明图谋琉球的目的,是为了平倭,而倭人毛利元清,不仅不惶恐,甚至还道贺,这是胆子大,还是听不懂人话?
还是在挑衅?!
毛利元清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臣为大明贺,是因为倭寇之乱,琉球之疾,也是我倭国之疾,自从室町幕府衰弱,不能安土牧民,倭国兵荒马乱,四处都是妖孽作祟,倭人颠沛而惶惶不可终日,故此流匪四处为祸,惊扰上国。”
“陛下圣恩德泽庇佑海外,臣为大明贺,也为倭国贺!”
朱翊钧愣愣的看着毛利元清,看了他片刻,才明白了他这么说的原因,织田信长给毛利家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