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攒的家底不够丰厚,也没有期盼到中兴之主,那便是改朝换代。
“实践层面?”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盖章的人,能且只能是一个,多了就乱了,政出多门,国将不国。”张居正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他如此坚持的第一个原因,盖章的只能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大明的廷臣们,廷议的内容是需要皇帝陛下亲自落印决策的,这是皇权权力具体体现,落印盖章的只能是一个人。
多人是盖不了章的,政出多门的结果就是国将不国。
张居正继续说道:“陛下,东汉到唐中期,在科举制未曾完善之前,是世家天下,世家多头操控着朝廷的决策,东西两晋十五位皇帝,被架空了十四位,每个世家掌控了权力之后,恨不得把天下所有,都搂到自己家门之中,为何这样呢?”
“很简单啊,搂到了自己家里,那才是自己的,搂不到的,都是别人的。”
“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
张居正当国摄政,却没有把一切都搂到了自己的家里,而是选择了革故鼎新,他这么做是背叛了阶级的做法。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从没有背叛阶级的集体。
选择革故鼎新,选择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是张居正个人的选择,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人不能理解最终分道扬镳,比如高启愚。
“先生有理。”朱翊钧发现张居正说的有理有据,中原王朝历经千余年,改朝换代,风云变幻,各种制度试了一次又一次,整个东西两晋,十五位皇帝被架空了十四位,而东西两晋的评价是,荒唐。
虽然东西两晋无限自由,人都能上桌被人分而食之,可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根本无法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定,这种制度被人唾弃了。
朱翊钧在皇极门接见了那么多人,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明官厂,明明才兴办了没多少时间,就已经遍地都是蛀虫了。
刘七娘这个贱籍转为民,却因为过往经历,连嫁人都不能的小民说:人但凡是手里握着印把子,都想要变成现钱;张居正这个为国鞠躬尽瘁的元辅太傅,对朱翊钧说: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这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
张居正喝了口茶,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君父、君国、君师一体,其实很简单,因为这样一来,皇帝就是天下人的父亲,皇帝拥有天下领土,皇帝是天下人之师,是天下人的表率,天下都是老朱家的,那陛下就没必要往自己家里去搂了。”
“唯陛下一人公耳。”
只有天下是陛下的私产,陛下在做决策的时候,就一定会为天下计,而不是为私门计较,所有的处置才能更加公平、公正,利于天下大多数人。
天下人人为私,唯陛下一人公耳。
张居正这一套的逻辑非常严谨,严谨到朱翊钧这个大明第一喷子,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去反驳,因为早在汉初,就已经明确过这一点,王者无私,作为天下之主没有私事。
“陛下,君父君国君师,一私一公,混淆并论,的确不对,可若是把这一公一私真的区分开来,那如何找出那个盖章落印之人?何人当国?”张居正讨论起君父一体分开之后,如何找到盖章落印之人。
“兵强马壮者居之。”朱翊钧听完张居正的问题,叹了口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张居正又拿出了五代十国的例子,告诉陛下,真的把这个概念区分开了,那就是天下兵祸的开端。
唐末,宦官们握着神策军,不断的废立天子,硬生生的把皇帝从至高无上的地位,踩在了泥土之中,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居之。
朱翊钧的疑问,历史早就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不必再沿着错误的车辙再错一次。
“这就是了。”张居正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还有便是,祖宗成法。”
“祖宗成法有些已经不适合世势了,需要格故,而有些则契合当下世势,就需要效法祖宗,从矛盾说的角度去看,祖宗成法自然是有利有弊,格物鼎新就是去芜存菁,这便是法统的修补。”
“陛下,你方唱罢我登台,政令还没有推行下去,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一会儿向前一会向后,一条政令,刚刚下达,还没有执行,或者说刚刚完成执行,朝廷的政令就变了,这真的算是政令吗?”
张居正没有举例论证,因为陛下是个读史书的读书人,两宋的时候,党争斗的极为凶狠,革新派和守旧派的你来我往,政令朝令夕改的危害,不用张居正再多赘述,陛下非常明白。
张居正从几个方面表述了自己的看法,做出决策只能是一个人,即天下人人为私,唯陛下一人公耳,又从历史的教训中,总结了能做出决策的不只一个人的后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