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徐州知府陈吾尹,明面上响应了大明皇帝煤钢专营的政令,实际上,银子花了出去,这煤窑全都在原来主人手里掌控,就是换了个牌子,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阳奉阴违暗度陈仓非常普遍。
杭州地方就有宗族开始了改籍为契,比如这钱塘赵氏就把地契全都分给了族人,而后立刻从族人手中拿到了租赁契约,这一租赁就是九十九年,兜兜转转,这政令就跟没有推行一样。
张居正当然清楚,他立刻回答道:“有的时候,出发比结果更重要,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但不这么规定,如何形成普遍的共识?只有下这种猛药,才能形成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共识,让所有人都知道一顷以上不合乎法条,最终还田才能成功。”
“没有什么政令,在执行之初就能彻底执行到位,都是水磨的功夫,一点点在实践之中缝缝补补。”
张居正首先承认了王国光说的问题,真实存在,不是王国光为了赢,危言耸听。
“暂停一下,诸位,时令瓜果。”朱翊钧打断了一下聚谈,他挥了挥手让张宏把道具拿了上来,他就是故意的,作为会议的主持人,朱翊钧必须要保证会议的风向,他让人吃瓜果,就是为了防止两个人吵出真火来。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激动。
一些气话,就会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而后因为种种原因,关系恶化。
王国光和张居正三两句话,都已经吵的有点上头了。
“朕算是听出来了,二位都是国朝大臣,都是为了国朝好,为了政令能够顺利推行才能争吵,这是首要的前提,咱们说好,这今天吵完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不能彼此记恨,都是为了国事,不是为了私利。”朱翊钧笑着说道:“继续继续。”
私利还有和解的可能,反正都是掏空公帑,可这政令之争,往往会发展到你死我活。
皇帝这么一打岔,王国光稍微冷静了些,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不要以为你张居正是无所不能的!这好好的还田令失败了,大明以后再也无可能进行还田了。
急则有失,怒中无智。
“元辅,我的具体想法是,我们可以把一顷变成十顷,而后规定最高的佃租不得超过37.5%,如此一来,政令不会显得那么的苛刻,同样也更容易得到更多的人的认可,元辅啊,你我都很清楚,这些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他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真的齐心协力给新政捣乱,恐酿大祸。”王国光喝了口茶,心平气和的说道。
三七五这个佃租,是王国光长期以来作为帝国账房先生得到的一个数字,一个佃户、地主都能接受的数字,这样一来,让政令更加容易执行,只有被普遍认可的政令,才能彻底贯彻下去。
有些话不太方便当着皇帝的面讲出来,他其实在说,大明势要豪右其实对皇帝为难浙江这群反贼,并不反对。
南衙作为反贼老巢,都不敢火烧行宫,浙江胆子这么大,已经违反了普遍的默契。
但张居正这一顷的激进政策一出,就闹得人心慌慌,浙江闹得再凶,这把火也烧不到南衙势要豪右的头上,可是这一旦一顷这么激进的标准一出,这还田的大火,一定会烧遍大江南北,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的麻烦。
“元辅,这新政看起来繁琐无比,但其成功就八个字,万夫一力,人心所向,这失败也是八个字,国失大信,人心启疑,这一顷政令一出,已经人心启疑了。”万士和这个老好人加入了战场,认可王国光的说法,反对一顷这个严苛的标准。
“哎。”张居正叹了口气,他看着王国光说道:“大司徒所言,我何尝不知呢,但我还是坚持一顷。”
“你看,这论到这里,元辅也不说理由,就坚持一顷,你总要说服大臣,然后大臣们一起把这事儿给办了吧,你这么固执己见,我不认同。”王国光往椅背上一靠,有点生气的说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争吵了,张居正明明十分认可他王国光的意见,可就是不同意。
张居正十分的执拗,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听不进去任何意见的固执。
朱翊钧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立刻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张居正这种固执,其实是因为他这个皇帝。
皇帝,张居正精心培养的帝王,是所有新政的核心,而浙江地面势要豪右们因为心里的怨气,大逆不道,让张居正由衷的担心,一旦皇帝真的没了,新政必然天崩地裂。
他活着的时候,还好说些,他死了,谁来保护皇帝呢?谁来继续推进新政呢?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不仅仅是国事,还有师生情谊,张居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台机器。
一顷这个激进的标准,其实是惩戒,是宣威,用更加严重的威罚,来保证皇帝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