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黄氏礼金一百两,金器六对儿、蜀锦六匹、国窖六件、《永乐大典简要本》六册、绣品六件、大吉盒六盒,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快里边请!”大理事被这丰厚的礼金给吓到了,里面这些玩意儿,哪一件都不便宜。
婚礼大理事,就是婚礼上管事的,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跟他说,过他的手,一般都是德高望重之辈,而且每次礼金重了,他都吆喝,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送了多少,这样一来多了少了,都说得清。
大理事在这两条街上,操办了无数的婚礼,第一次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
这一吆喝,坊前围着的所有人,都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向了大明皇帝朱翊钧。
“咱来自京城,暂住大将军府,这次来是代戚帅来的,戚帅公务缠身,只有咱这个小辈来了,略有薄礼,今天就是凑个热闹,诸位不必过分在意咱。”朱翊钧对着四方拱了拱手,报了自己的来路。
这么丰厚的礼金,都快把新人的父母给吓到了,他们都在交头接耳,询问这谁家的亲戚,一听说是大将军府来人,反而是放心了下来。
戚继光在民间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八成都是假的,比如三头六臂、夜乘风而行、化雾之类的,但有的是真的,比如戚继光和军兵同灶、参加军兵婚礼等等,按照戚继光治军的思路,军兵和将帅得吃一锅饭,才是一家人,将帅喊随我冲阵和给我冲阵,是截然不同的作战方式。
戚帅随皇帝南巡,到了上海县,这上海县都清楚,既然第一次集体操办婚礼,戚帅让家里的子弟来看看,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没听说戚帅出手这么阔绰啊!听说戚帅去军兵婚礼都是带点光饼,有点寒酸了。”
“不能怪戚帅,戚帅行军打仗,这朝廷不给粮饷都得自己想办法,还要给那张扒皮送礼,一年就要两千两银子!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
“谁说不是,戚帅每次募款,那些高门大户没一个肯认捐,戚家军饿着肚子打仗,还把倭寇给赶跑了,当真是了得!”
“这戚帅现在是奉国公了,是真正的贵胄了,那自然不能再跟以前比了,浙江的事儿听说了没?戚帅下了死命令,当年背地里弄些亡命之徒跟朝廷斗法的那些高门大户,都被戚帅给一窝端了!”
“解气!”
“杀得好!”
……
朱翊钧听到了议论,浙江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松江府的百姓不太清楚,但的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仁和县就烧了个官衙,皇帝就发这种疯?
朱翊钧登基十三年了,皇帝的政策,说不上仁,但绝对不算暴戾,百姓们觉得,说来说去,还是积弊已久,沉疴过重,不得不下死手。
只是朱翊钧听到了张扒皮这三个字,也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张居正当年收戚继光的贿赂,一年两千两,这是公开的事儿,张居正收这个钱,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戚继光,我的人,我罩着!
但现在大明振武十三年了,今非昔比,清流骂张居正是个贪官,百姓骂张居正收戚继光的钱,还收那么多,是个狗官,当年戚继光在义乌招揽矿工从军,没到饿着肚子打仗的地步,但是部分补给的确得自己想办法。
张居正,从来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人间圣人,朱翊钧很清楚,万历三年全饷之前,李成梁都得给张居正送银子,是非曲直,难以论说,对吗?当然不对,但是没错,朱翊钧始终认为张先生做的没错。
“先生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叫张扒皮,怕是要夜里气的睡不着了。”朱翊钧找了个街边的桌子坐下,略微有些感慨的对着冯保说道。
“先生是知道的,隆庆年间就有人骂过了。”冯保笑着解释,张居正早就被骂过了,读书人骂的更脏。
朱翊钧一愣,随即笑了笑点头说道:“也是,先生也是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崇德坊是大明水师军兵聚集之地,整个坊都是军兵亲眷,来自五湖四海的亲眷们,一起张罗着大婚的喜事,一共五条街,四处都是垒起来的大灶,妇女老少齐上阵,煮炒煎炸,好不热闹,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儿。
“贵人用水。”大理事带着人烧了两壶白开水,没放茶叶,实在是穷民苦力家里,没什么上档次的茶,能入了国公府亲眷的眼。
冯保让小黄门拦住了水食才说道:“大理事,贵人不用外面水食,想必大理事也知道,咱们朝中兴文匽武的风力,朝里面斗的厉害,为了黄爷安全,奉国公下过死命令的。”
“也是,也是。”大理事这才意识到冒犯了,怪不得贵人来吃个席都带着自己的庖厨。
在民间百姓看来,戚继光这等光明磊落的人物,在朝中是孤立无援的,朝堂是昏暗的,斗争是残酷的,国公府的贵公子,出门在外,不用外面水食,这么大的规矩,不是矫情,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