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题时间到。
对别人来说,这题目是第一次见,但对于张周来说,这题目他在心中早就推演了无数遍。
甚至本届殿试的一些范文,出自于状元伦文叙、王守仁等文章,他都了然于胸,可他并不需要去借助这些人的论点和文辞来为自己的文章添彩。
这种文章,其实是张周最不想写的。
因为从社会进步学的角度来说,“礼乐之治”是个假大空的命题,近乎于百姓要自己吃饱肚子,而统治者则要求百姓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坏了礼教。
统治者的要求,超过了黎民生存的需求,一切就不再是为社会的安定和进步而服务,只为“驭民”服务,这就会导致统治者以为百姓想要的,跟百姓真正想要的相冲突,当社会安定时,这种所谓的礼教可以维持,可当社会不安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时,礼教给百姓带来的冲击会更大。
统治者在安定时看到的礼乐之治有多昌盛,动乱时所见到的礼崩乐坏就有多残酷。
压制人性所带来的反噬,是任何统治者都要面对的难题。
张周突然又觉得,自己却好像是“鲁二人”,成了推崇封建礼教儒生眼中的异类。
这就涉及到是“以集体利益为本”,还是“以人文本”的问题。
礼乐之治,明显就是压制个体需求,来达到集体利益关系的平衡,从社会进步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倒退;只有以个人利益为本,满足个体利益需求之后再来谈集体利益,才是社会的进步。
这大概就跟管子所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一个道理。
张周的论述,就必须要有时代进步的影子,也要涵盖统治者的利益,其实他所要论述的,仍旧是富民后再讲礼法。
陛下您不是说自己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吗?
现在就告诉你,礼不是凭空而成的,光靠约束是达不到礼教目的的,只有让你的子民衣食饭饱之后,他们才会守礼。
你想得到,就要先付出。
……
……
当天的天气还是不错的。
只是到中午时,开始刮风,风也不大,考试的试卷都是至少用五六层宣纸压制的,非常厚实。
但草稿纸就有点薄了。
张周几次用镇纸将自己桌上的纸张压好,而当天皇帝就没走,一直坐在那监考,大概他也很想知道,平时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近乎能通鬼神的张周,在科场上是怎样的状态。
好像只看张周提笔写文章,都是一种享受。
“陛下,该用膳了。”戴义本以为皇帝早早就会回乾清宫,但等他到乾清宫没见到人,才知道皇帝还在监考。
等他过来时,却发现皇帝仍旧在饶有兴致望着张周。
皇帝偶尔也会看看别人,但多半都是扫一圈,目光又落回来。
“不急。”朱祐樘道,“朕今天想在这里多坐坐。”
“陛下,皇后娘娘还请您过去……”戴义补充一句。
朱祐樘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朕要亲试天下诸贡生,是国事重要,还是家事重要?”
戴义只能低头立在一边,却也偷瞄张周一眼。
却见张周也抬起头,正在看着他。
“嗯?”
戴义有些惊讶。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这会考生不应该忙着答题,还有心思抬头看的?
朱祐樘指了指道:“秉宽的文章是不是写完了?”
戴义没法回答。
他刚来,丝毫不知情况。
戴义问道:“是否找巡场官问问?”
“不用,他答完会交的。”朱祐樘对张周回以笑容。
戴义汗颜。
心说伱们君臣俩这是在考试和监考吗?那眉来眼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串通考题呢。
……
……
张周的确是在中午时,已将文章写好。
但殿试不能急着交卷。
人是一起来的,走的时候也要一起走,基本上要到天黑。
朱祐樘等了一会,确定张周的文章的确是写完了,他似乎也才放心下来,这才问一旁的戴义:“太子今日可有用功读书?”
“回陛下,今日翰林院并不进讲,这两日太子都需自行温习。”
正在殿试时,东宫讲官有的也需要当殿试读卷官,比如说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李杰、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焦芳、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读学士王鏊,他们三人在东宫讲官中算是德才兼备的,很快也可能会从他们中挑选一位新的翰林学士填补程敏政留下的空位。
讲官要应付殿试读卷,那学生朱厚照,就可以休息三天。
朱祐樘道:“走,去看看!”
朱祐樘看了大明最牛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