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摇头道:“火筛提归顺之事,便是想借助国朝之势,令其于草原上有生存的资本,如今却让他与鞑靼小王子拼个鱼死网破,同样不是好的先例。朕仍旧想以仁德布于草原各部,是否还有其它的建议?”
皇帝居然说要对草原豺狼施行仁德?
开什么玩笑?
火筛那可是大明的仇敌,也是靠武力把他给打服了,指望他一心一意归顺于大明,当大明的忠臣?
陛下,咱别这么天真行吗?
即便刘健都不认同这种说法,但皇帝说要以礼仪教化仁德这些东西,去感化草原部族,大概的意思是以后对草原也可以施行一些怀柔政策,本身是跟儒家的理念是符合的。
刘健就不好意思出来反对说,陛下咱算了,别跟他们搞仁德那一套,咱还是不仁不义吧!
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或者皇帝自己就是装出来的仁德呢?
张懋拱手道:“陛下既今日召见臣等,必定是有好的提议,臣等愿意听取陛下的旨意。”
朱祐樘摆摆手道:“朕都说了,朕对此没有定策,其实也不过是秉宽在转交这两份上表时,顺带上奏提了几句,希望朕不要轻信于人,但也不可拒人千里之外,朕思忖良久。”
没了?
刘健都觉得,这不像是张周那小子的风格。
感情这货就是正反方向各提了一句,说什么“既要也要”那一套,然后就这么把皇帝给糊弄过去?
皇帝居然还要思忖良久?
刘健道:“陛下,如今西北这形势,各镇应该是无法出兵的吧?”
“是。”朱祐樘道,“秉宽给朕的意见中,也是暂时不适合出兵。但若是胡虏压境,一切都还是要转圜的。”
“那陛下,不如就以火筛为盾,让他驻兵于大明关塞之外,有鞑靼来犯,由他作为先锋。若不来犯则一切都以旧制为先……”刘健继续做提议。
朱祐樘问道:“刘阁老所说的,跟马卿家所说的,有何不同吗?”
刘健心下踟躇。
接受火筛,怕火筛假意投靠回头复叛。
不接受,又会觉得错过良机。
这种既要也要的形势,就算是他这样的首辅大臣也很难拿出个定策,加上他知晓张周对此好像也没更好的提议,所以也就不去勉强,非要给出个听上去能石破天惊的提议。
朱祐樘道:“秉宽的意思,是让火筛率部入关,由他入京来朝见。”
“啊?”
张懋惊讶叫了一声,随后他忍住了。
朱祐樘都不由瞪他一眼,你个老小子不检点,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马文升道:“若是火筛诚心归附,由他入京来朝见,也是理所应当,是否将其扣下?”
“不是。”朱祐樘道,“秉宽之意,是将他改封到河套之地,让他相助于大明在河套内修筑堡垒,行屯田之事。”
这次马文升听了都有点无语。
“朕思忖过,若是将威宁海赐给火筛,那是养虎为患,说是建城但大明很难派出兵马前去驻守,反倒像是帮了火筛,如今河套之地内荒驰日久,西北各镇暂时无法移民前去耕作、治理,反倒不如让火筛迁居过去。”朱祐樘的话,明显是在顺着张周的意思说。
刘健道:“陛下,河套之地对我大明至关重要,若是火筛于河套内复叛,其危害甚大,或令大明对河套彻底失去控制。”
朱祐樘问道:“那刘阁老你的意思呢?”
刘健很为难。
张周的提议他不想接受,但让他提建议他又提不出好的来,这就是为难的地方……文官在反对别人方面很有一套,能把别人的建议的优劣分析到自以为的头头是道,但若是让他们自己上,则就力不从心。
“那十万头牛羊牲口,于大明境内很难全数养活,还是要送出关塞,或者就地屠戮。至于那一万多牧民,杀不能杀,留也不能留……若不以他们迁居到河套屯田,便只能留他们去开矿,但一群老弱妇孺又能做什么呢?”
朱祐樘也显得很焦躁。
火筛从曾经的草原雄主,变成了鸡肋。
嚼是嚼不烂,吐了又可惜,真就成……赢了还不如不赢呢。
这不是给大明朝廷找麻烦吗?
戴义提醒道:“陛下,其实对于火筛的归顺提议,朝廷也可不加理会。”
朱祐樘道:“不加理会,那不就是不接受?此般建议,也没什么新鲜的。”
接受有弊端,不接受也有弊端,皇帝和朝廷似乎陷入到两难。
刘健道:“可放到朝上议论。”
这时候小会议探讨不出结果,刘健觉得,皇帝开这种内廷会议就完全没必要,还不如放到朝堂上好好商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