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谢迁听出一些门道。
以往对抗不了张周,可能是文官的心不够齐,但这次好像是把所有能发动的人都给发动起来。
“还有都督府的人,以及……皇室宗藩各王公贵胄。”屠滽补充道。
谢迁脸上的肌肉横跳了几下,道:“都督府的人倒还好理解,尤其是英国公,他们知道张秉宽崛起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但宗藩……怎可能?”
屠滽笑道:“这就要怪张秉宽想对宗藩动手了!这消息,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可信度非常之高,加上宫里的帮衬,于乔你认为朝野上下眼中的佞臣,陛下就真的是为保一人而误了朝政?”
谢迁一时默然。
屠滽道:“陛下治国,要的是名正言顺,如果连宗藩和朝中所有大臣都认为,张秉宽靠方术进言,危害到大明社稷,陛下难道不顾大明国祚的安危?”
“你们这……简直是在逼宫啊。”谢迁恶狠狠说了一句。
屠滽叹道:“于乔,有些话我还没跟你说,难道你们阁部,就未曾想过,今年之后会以何人入阁?张秉宽到现在都还是侍读学士,陛下要让他入阁,将会很快将尔等取代下来。有他在的上听处,很快也会将内阁所取代,这就是你们几位阁臣想见到的?”
谢迁沉默不言。
屠滽道:“这件事,我没有跟希贤和宾之提,单先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向对张秉宽有自己的看法。”
“你是想说,我锲而不舍,想将张秉宽给压下去,所以觉得我跟你们是一党吗?”谢迁有些生气质问道。
“难道你不想吗?”屠滽反问道。
谢迁一拍桌子道:“陛下用人,是有不周全的地方,过去数年,先有李广后有张周,二人都是靠近佞得宠,但张周与他人不同,他是进士出身,所行之事并未超脱文臣的范畴,为大明立下战功,如今他并未有任何过失,你们却想以众口一词的方式去逼迫陛下将他惩处,不怕遭来反噬?”
说到这里,谢迁突然好像意识到,屠滽一个马上要卸任吏部尚书的人,怎还会在意这些?
真就是自己要滚蛋了,就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了。
“你就说,要联名的人,有多少是诚心实意?有多少是被裹挟?”谢迁喘着粗气,好似心中愤懑难平。
屠滽神色则显得很淡然,叹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啊,于乔。”
谢迁又不得不缄默。
他好似也明白,劝不动屠滽,也没法去劝止背后那群要将张周拉下马的文臣武勋,还有那些皇亲国戚。
屠滽道:“此事即便能成,也无法置他于死地。”
“哼!”谢迁轻哼一声,好似在说,你们还知道现在没理由杀张周呢?
但就怕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很多人要把张周归为奸佞逆党,污蔑个什么造反作乱的由头,就要逼着皇帝杀人。
“他如今身为国公,且还是以战功所得,让他调任地方为镇守,令陛下许诺十几二十年内不得将其调入京师,他以一年多的为官经历换取这些,也算是他的造化,不是吗?”屠滽显得很自信,好像这件事一定能成。
谢迁道:“如果陛下不同意呢?”
“事在人为。”屠滽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朝野上下死谏到底,“最后的机会了,张秉宽党羽已开始遍布于九边各处,他的人愈发得到陛下和将士的认同,连外夷都开始惧怕于他。难道于乔你们就想看着他,在三五年之内,用一场穷兵黩武的战事,坏了大明这几十年休养生息换来的安定?”
谢迁又想明白了。
屠滽和下面大臣此举,不但涉及到权力之争,还涉及到对未来大明文治还是武功之争。
显然朝中这些大臣,包括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臣,也希望未来大明继续像今日这般去“守成”,去完成一个共襄盛举交口称赞的“弘治中兴”,却无视于北关各处的危机,以及大明立国一百多年来所遇到的草原崛起的状况。
等于说看着别人崛起,而自己选择当缩头乌龟。
还要把冒头的张周扼杀在摇篮之中。
连谢迁都有点看不上这群人了。
但他再一想,自己过去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比屠滽他们好到哪去。
“于乔啊,由你去跟希贤和宾之说,我觉得是最好的,这件事非要有你们三位的引领不可,否则众志成城上下一心,总是缺少点什么。”屠滽道。
谢迁赌气一般道:“由你牵头,不够吗?”
屠滽微笑着摇摇头。
谢迁道:“我就怕陛下执意不肯,再是张秉宽用策奇诡,到时被陛下抓住时机将宗藩文臣武勋做了分化,此事不成之后,不但朝中文臣要被大幅更迭,甚至有人会被流放,朝中格局甚至会因此而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