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的眼睛,认真的凝视着钱乙,道:“钱太医,我有些忧心五娘的病情,或有反复之可能,太医可以留宿宫中吗?”
“这……”钱乙为难起来,他只能委婉的道:“殿下,臣是外臣,非是内臣,这夜宿宫闱……”
赵煦顿时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这样啊……”
“可是,我有些害怕……”赵煦低下头道:“害怕会发生像去年那样的事情……”
钱乙迟疑了一下,他自然清楚,延安郡王在说什么?
去年一年,大内有三位公主夭折。
都是如现在的皇五女一般的幼女。
虽说病因不一,但是却都是在夜半时分,宫城落锁时发生的。
从这个方面来说,延安郡王忧心胞妹合情合理。
但,他钱乙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医学。
在太医所属的伎术官系统中,虽属于骨干中坚,但他的资历太浅了,还没有通过太医局内部的入内内宿医官考核,是没有资格夜宿皇城的。
依制度,擅越殿垣者绞,擅越宫门者流,大内诸殿,就属于殿垣,擅自出入,是要掉脑袋的。
可钱乙更不敢拒绝!
钱乙知道,此刻和他说话的人是什么人?
延安郡王,当今长子,未来的太子、官家。
即使他如今才八岁多,只是一个孩子。
但,恐怕就是东西两府的宰执们,也未必有胆子直接拒绝这位郡王殿下的要求。
何况,钱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伎术官。
就在钱乙正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自己面前这个忧心胞妹的皇子时。
殿中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钱太医,这几日便留宿皇城罢!”
“本宫会下教旨与有司,命在皇城司,给钱太医准备一个靠近德妃宫阁的医廨,也会给内侍省下令旨,若德妃有急,可令太医从权,疾入宫阁!”
是向皇后的声音!
赵煦循声看去,便见着向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
和早上相比,她显然重新梳妆过了一遍。
身上穿着的衣服,从素色的常服,变成了一身典雅素静的青色褙子。
头上也别出心裁的戴上了几朵用绢布、金银制成的花簪,让她看上去更显眼,同时也更有母性光环。
显然,向皇后是特意命人为她如此打扮的。
赵煦见着,立刻明白,向皇后已经入瓮。
所以,他也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个乖巧、懂事、孝顺的孩子。
于是,赵煦立刻从床榻上起来,跪在床榻上,对向皇后磕头道:“儿臣代五娘,叩谢母后!”
“六哥儿何必与我见外?”向皇后笑意盈盈的走到赵煦面前,将他扶起来,心中却多少有些失落。
“早间的时候,六哥儿可是抱着本宫抽泣呢!”向皇后心中悠悠的想着。
旋即她就给赵煦找起理由了:“六哥儿那时,许是忧心官家,孤苦无助,乍见本宫,终于得了保佑拥护,才会那般……”
“如今,六哥儿镇定下来,自然与吾疏远了……”
“终究不是亲生的骨血!”
向皇后顿觉心如刀割,可她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正失落着,被扶起来的皇子,却已经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像个小猴子一样,吊在了她身上。
“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皇子稚嫩的童声,听在耳中,宛如仙乐。
那环住脖子的两只小手和那小小的身子,更是让向皇后的心情,在这短短瞬间,好似从冰冷的深渊飞到了云端。
让向皇后的心脏,忍不住扑扑的跳。
“圣人对殿下自是极好!”身后的阎守懃,适时的低头说道:“郡王殿下有所不知,殿下小睡的这小半个时辰中,圣人一直在殿下塌前守护保佑!”
“臣亲眼看到,圣人为殿下叠被角十数次,保佑爱护之情,实在是无可遮掩!”
向皇后听着,心中对阎守懃无比满意。
只觉这个内臣,真是机敏忠心。
“儿臣调皮,让母后忧心了!”赵煦当然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来让向皇后高兴:“待儿臣长大了,一定孝顺母后!”
向皇后的眼眶,顿时就一片湿润。
她轻轻抱住这个小小的皇子,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有六哥今日这句话,我便足够了!”
……
注:孙用和、孙奇父子,自称是孙思邈后人,他们是被仁宗曹皇后带到汴京的,有证据表明,孙用和曾经是曹皇后的家庭医生。我们今天中医的重要典籍《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能够延续到今天,这对父子居首功,他们在仁宗时代,整理和编纂了这些当时几乎逸散的医书,然后通过官方的雕版印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