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多的少主,今天表现的太特别了!
他太过平静,也太过镇定了。
根本不似孩子。
反而像是一个沉浸权术多年的成年人,一位执掌大权,杀生予夺的君王。
但,主上家的事情,刘惟简知道,自己不该发表任何意见,也不该有任何评价。
所以,他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如同当年在先帝面前,过去在官家面前一样,慢慢的,平铺直述的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事情。
“殿下,老奴听梁从政言:开宝寺失火,资善堂两位直讲葬身火海,宰执不敢擅专,也不敢以此惊扰主上清静,是故才要面奏两宫!”
“老奴走之前,听人说,两宫闻而大怒,以为开宝寺失火,乃是僧人持戒不严之故,以命宰臣举荐有道高僧,除为开宝寺主持,以严肃佛门清规戒律!”
赵煦静静地听完,他没有任何意外。
这确实是高太后和向皇后了,能做出的事情。
上上辈子,虽然高太后,笼罩在赵煦头顶,让他呼吸不得,喘不过气来,以至于辗转反侧,日夜难安。
但,那并非高太后有多么厉害,多么可怕。
纯粹是权力的加持!
也纯粹是,赵煦自己出于恐惧害怕,产生的心理效应。
赵煦如今已经知道,高太后,不是武则天,也不是章献明肃,甚至还不如已故的慈圣光献。
最起码,慈圣光献,有自己的主见。
高太后呢?
元祐诸事,在赵煦脑海中一闪而过。
朝令夕改!
听风就是雨!
这就是赵煦对元祐时代,已经晋升为太皇太后的高太后的评价。
也是赵煦上上辈子亲政后,得以迅速掌握权力,并将元祐旧党,一网打尽,全数赶出朝堂的原因所在。
“所以,太母与母后,最终选了哪位高僧?”赵煦用了一点戏谑的口吻问着。
“老奴听说,似乎是传法院的一位番僧,唤作金总持……”
“金总持吗?”赵煦抿了抿嘴唇,脑海中回闪过一个画面。
“陛下,此乃贫僧译定之真经,乞请陛下御览!”
厚厚的经书,被引见司的军头,送到了赵煦御前。
赵煦低下头,看到了封皮上的名字。
《频那夜迦经》!
再看封皮上贴着的贴黄介绍:此大圣欢喜天之秘法真经!
这是能给小孩子看的东西吗?
赵煦当即扣下,不许外传,自己带回后宫仔细研究、参悟。
当然,那位金总持,确实是有道高僧,佛法修持精深。
想到这里,赵煦就微微摇晃了一下脖子。
他想起了,九百年后,在史书上看过的一些东西。
密教高僧,也是高僧!
将来,或许可堪一用!
于是,赵煦站起来,走到放着笔墨的案前,提起笔,沾了沾墨水。
然后,走到他床前的一块屏风前,提笔在这屏风上,写下第一个名字:番僧金总持。
这是赵官家们的习惯。
遇到有用的人或者事情,就会在自己御前起居的屏风上,写下他的名字或者名称。
等到那个人的名字或者东西的名称,在屏风出现到第三次的时候。
就可以提拔他或者命人去调查了。
这是一个用来选拔人才,或者了解地方情况的工具。
也是无奈下的权宜之计。
皇帝精力有限。
以赵煦为例,上上辈子他已经算勤政的了。
可很多时候,他连三省有司的主管官员的名字也记不齐。
而大宋天下,二十四路,14府,238州,37军,4监,1126县。
共计有文臣京朝官,将近2800人。武臣诸司正副使以上1100余人。
扣掉外戚、宗室挂职的,也依然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群体。
根本不可能记住。
只能选择性的,记住那些有亮点的、让他感兴趣的人。
刘惟简和冯景,在赵煦提笔的时候,就已经低下头,看着内寝的地板了。
等赵煦写完,走回来,他们才敢抬头。
赵煦走回刘惟简面前,看着这位老内臣,只是淡淡的说道:“开宝寺被火,两位直讲不幸死于火场,老钤辖若是得空,就替我去两位直讲家里看看,若他们家中有困难,便帮助一下,不要叫孤儿寡母被人欺负!”
这是赵煦现在唯一可以替那两位直讲做的事情了。
他不能查,也查不了。
甚至连这个念头与想法也不该有!
有些事情,不上称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