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站起身来,将一直跟着她,进了这坤宁殿的大貂铛石得一叫到了跟前,吩咐道:“石得一,太子在殿中休息时,不可叫人来打扰了太子的清静!”
“老臣晓得!”石得一拜道:“请皇后放心,老臣绝不会叫任何人来打扰太子殿下安宁!”
向皇后点点头,这才带上了尚宫等人,回了福宁殿。
她如今不仅仅是皇后,还是权同佐理军国事的皇后。
地位虽然在太后之下,可有着预闻朝政,听取朝臣军国事汇报,并提出看法和意见的权力。
不过,向皇后在行使权力方面很谨慎很谨慎。
一则,高太后终究是姑后,而她只是新妇。
必须尊重高太后的威权!
二则,向皇后其实也不懂朝政,祖宗以来,国家条法、例法、成法又实在太多。
所以,她需要学习的时间,也需要熟悉的过程。
若是从前,依她的性格和为人,她大抵也不愿管这些琐事。
可现在,向皇后却不得不去学习,去熟悉,去管那上上下下的事情。
因为,这国家社稷是她儿子的。
她不替儿子看着,谁还能替她儿子看着?
高太后吗?
……
赵煦睡了大约一个时辰。
他悠悠醒来时,坤宁殿里已经点起了十几盏明亮的宫灯。
殿中的香炉,也被人点燃了,檀木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太子殿下醒矣!”一直侍奉在赵煦身边的一个女官,见到赵煦醒来,立刻喊道。
“母后呢?”赵煦问着。
“皇后殿下,在福宁殿中与太后娘娘,正听取群臣奏事!”石得一的身影,从帷幕前出现,他弯着腰告诉赵煦。
赵煦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朝臣们缘何在如今奏事?”
“却是御史中丞、侍御史等弹劾左相……”石得一尽量用着平静的语气禀报着。
这是立储后,汴京城最轰动的事情。
左相王珪,被御史台密集围攻。
几乎所有御史,都参与到其中了。
于是,在昨天,左相王珪闭门谢客,同时上表请罪,请求出外。
这是大宋斗争的潜规则。
宰执大臣,只要不犯下确凿的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他肯上表请罪出外,大都都会点到即止,很少有穷追不放的。
这是士大夫的特权。
不过,王珪犯的事,委实有些大。
最紧要的事,他被人抓了现行!
都堂上,当着其他宰执,当着在都堂屏风后面记录的中书舍人,居然敢说那种话?
真是老糊涂了!
案发之后,无论是高太后,还是向皇后,闻得奏报,都是震怒不已。
向皇后的怒火,很好理解。
母子一体,王珪不忠于太子,就是不忠于皇后。
高太后的怒意,在石得一看来,就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弹劾左相?”赵煦假作惊讶:“为何?”
石得一对王珪本就没有好感。
而王珪犯的又是那等大罪,他自然就不可能替王珪遮掩——也遮掩不了。
石得一知道,太子殿下,有他的消息来源。
刘惟简、冯景,每天都会来殿前,给这位殿下请安。
他们到了太子面前,太子一问,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石得一答道:“启奏太子殿下,乃是左相日前,都堂妄言:立储乃是天家家事,外廷不要管它!”
“此言为中书舍人所记,录入国史归档,御史们闻之,群情激愤,皆以为左相‘身怀不测之心,且具乱臣之行’、‘辜负皇恩、妄为人臣’,论罪则当死!”
赵煦听着,嘴角微微翘起。
论罪当死?
大宋百年来,什么时候杀过侍制重臣了?何况是宰相!?
信不信,真的要杀王珪的时候。
不止是现在在朝堂上的所有大臣,包括好似恨不得王珪去死的御史台御史们,都会哭着喊着来求情。
便是那些出知在外的元老重臣们,也都会排着队来求情。
要知道,现在司马光、吕公著、文彦博、韩绛、韩维,甚至王安石都没有死。
他们能不知道,这个先例万万开不得?
死都会保住王珪体面的!
而这些元老的影响力,是足以救下王珪的。
王珪最终,可能只是被贬偏远军州。
甚至说不定,能带一个资政殿学士的头衔致仕。
赵煦能让王珪这么轻松过关?
不能啊!
于是,他叹了口气,假作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