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罪】
后蜀灭亡后,孟昶头上系着草绳,口含玉玺符节,赤着上身,下着白裤,双手反绑,腰上系着草绳的后面还牵着一只山羊,身后跟着同样装扮的文武百官一路痛哭着出城,跟随在一匹瘦骨嶙峋白马牵引着上面放着一具棺材的素车后面,走在道路的旁边,一直到了城外阵容雄伟、刀剑林立的宋军军门下面,然后扑通扑通全都跪下,向宋军主将献上了降表和亡国之礼。
据有关专家考证,这套仪式大部分是从丧仪中移植过来的,因为亡国是最大的丧事,是痛莫大焉的大事,其中如“素车白马”、“白衣”、“号哭”,都是缘自丧礼,表示哀痛至极。
至于头上系着草绳,双手反绑,赤着上身都表示着自己有罪,请求责罚鞭打,“负荆请罪”也即来自于此。白马拉着放着一具棺材的素车,表示自己犯的是死罪。羊是最温驯、最知感恩的动物(人类吉祥物),“牵羊”是表示要像羊一样的温驯,真心归附,感恩至极,决不反抗。玉玺是皇帝的印玺,它“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极贵重的宝物,统治国家权力的象征,符节则是兵符,掌控调动军队的凭据,口含则是表示准备毕恭毕敬交出两者统治权的意思。
孟昶最终被笑容满面,得瑟的胜利者王全斌、刘廷让扶起,王接过玉玺符节,刘廷让则解开其绳子,然后是好言安慰,“这有什么呢?权当是被靑春撞了一下腰,或盖了一幢烂尾楼被罚了一张大单而已!记住,今后甭再有那种不靠谱的小确幸了,不是你的东东终究是留不住的。今后你就权当是安全着了陆,退了二线,好好去过你的夕阳红生活吧!”
多么搞笑啊!孟昶心里想,本是我的东东咋变成原来就是你们的呢?这不是吃饭噎死或躲猫猫死那种混蛋逻辑吗?但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要是能保住条小命可就是祖坟冒青烟,得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试观历史上多姿多彩的投降仪式,我发现总的用意是失败者一方表示自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承认自已罪过,任凭胜利的主人怎样处置,都甘愿身受其咎;
而对于胜利者这一方来说,则要表示足够的宽宏大量,好显示自己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仁义之师,对失败者要予以人文关怀,要赦免其罪过(这是哪跟哪呀)、往往要亲自解开其绳子,然后是好言安慰一番。
问题是谁想出这些新玩意新花招的。我想失败者恐怕永远不会真心承认自己有如此的弥天大罪,也不会如此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多么地罪恶滔天。
之所以如此卑躬屈膝,纯粹是无可奈何,出于保命的需要。看来这些杰作都是出于胜利者的构想。胜利者为了凸显其威武和功徳,就必然要对失败者进行心理威慑,使之彻底瓦解,故以侮辱性的仪节相要求。而且也只有他们在兴奋喜悦之余,才会有心思去遐想这种桥段,这是压垮失败者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一例可以窥探出其中的玄机。当前蜀主王衍出降时,魏王李继岌接受玉玺符节,枢密使郭崇韬则动手解开绳子,二人表演得如此默契,各司其职,如果没有事前商量,何以配合得如此协调。
李接受玉玺符节,因他是皇子,是统帅,玉玺符节象征统治权,因此由他接受。郭为军师,是副统帅,因此由他解开绳子。以此推理,由胜利者提出完全是有道理的。那么创始者是谁呢?
据说最早的投降仪式是秦王子婴向汉王刘邦投降,那套仪式如果不是刘邦首创,那很可能就是跟随汉王鞍前马后张良的杰作。
当然,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去式了,是孟昶以人民的名义,维护国家的主权和领土的完整;还是赵匡胤以一统河山为己任,实现王者的荣耀,现在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二者完成了终极的pk,得到了各自想要和不想要的结果。赵匡胤得到了孟昶的所有,而孟昶则失去了一切。
失败者是要为自已的无能买单的。
【发配生涯】
后蜀亡国后,孟昶在老巢是不能呆了,新来的统治者瞅见这位前东家心里也不顺畅呀!更重要的是,他得以待罪之身前往大宋国都汴京(今河南开封)接受处理。
于是,建隆四年(公元963)七月,孟昶举族北迁(好在那时可省事的,不用办准迁证、暂住证、户口工资关系等什么的,只要拎包拔腿,一切就都ok了)。
孟昶沿着父亲当年入蜀的路线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前往中厡,只不过不像地下父亲所期望的王者归来、荣归故里,而是在人押送下去实现这一伟大理想,所以路上那个饥寒交迫,那个贫困潦倒啊,简直是不用提了,提起来就怪伤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孟昶也无数次在梦里憧憬着荣归故里的场景。该是何等的无尚荣光啊!出门时:是旌旗招展、金鼓喧天、百官相送,老婆孩子一大堆伴随,队伍是浩浩荡荡,神头见首不见尾;一路上又是:前有雄纠纠气昂昂的大队仪仗队开道(帮扶),两边和后面则是有刀剑林立、威风凛凛的大军护卫(爰心助力);到了故里:则有人山人海、翘首以盼的民众夹道欢迎